当然,凭借他的能力,自然可以留在朝廷,做个御史大夫,礼部尚书都绰绰有余,可陈老县长撒手人寰前,割舍不下纯县这土生土长的地界,又是比邻京师的好地方,遂执意将陈观礼调动回来,驻守纯县县令。
堂堂榜眼郎,又是世家官宦子弟,做个县令委实屈才,于是在顺县没有县令的情况下,便叫其兼职了两个县。
回顾往昔,要不是四年前,一位神秘的考生连中三元,颇得皇上青眼,想必自己就是三元,定比现在爬的要高。他也不必听命陈老爷子的话,非留在纯县做个县官。可惜自己许久优越的信心被一时间击垮,一位年纪比之自己小了五岁的人,竟在乡试、会试、殿试上每每压制自己一截,自己只能屈身榜眼之位。
所以陈观礼此后有些一蹶不振的架势,便也没脸再违背父命,只得听命陈老县长的话,留在了纯县。
他自己也怕,去了京师,与那三元公同朝为官,他那颗桀骜的心,迟早要嫉妒的粉粹,索性他也不想去京师了,否则自己日日见到三元公,怕会气郁身亡。
只不过,当年那三元也是短命鬼,刚考上状元,便猝死家中,没做官就先做了鬼,可怜。
早知如此,他就去京师了,哎,都是造化,这短命鬼就是来故意压制他的吧。
死了也活该,谁叫他抢了自己三元的名头。
陈观礼微微蹙眉,他还记得那三元公好像是,姓唐吧……
日子太久,记不得名字了。
不过都是陈年往事了,陈观礼也不愿再提,原本还挺嫉妒三元公,可他死了,陈观礼便没什么可嫉妒的了。
以他的种种条件,他是不会有任何欲望的,因为他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过着人人羡煞的生活。
可偏偏老天要拿他开玩笑,他的身子出了问题。出了问题这一环节,还是最至关重要的肠胃。
几年前,他开始感觉的胃肠不舒服,说起来还是一日从霍家回来后才开始的。
竟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个月,没有任何良医可治,生生是将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折腾成了一把皮包骨的病患。
好在霍家与其世交,认识的名医也多,寻遍良医为其医治后,只告诫他不要吃生食,尤其不要喝生水,只能喝热水,才能将病症缓解一二,却也无法根治,想来这顽疾要相伴一生之久。
陈观礼听后,生不如死。倒不是他是个多爱吃的人,只是这吃原本就是身体本能,叫人放弃了身体的一本能,就仿佛将人的四肢拴上镣铐,囚禁在阴暗的地下室一般残忍,而且一囚禁就是一辈子。
陈观礼忍不了,他觉得自己一生无错,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此刻陈观礼捂着饥肠辘辘的胃,来到那副梅花图面前,伸出指尖轻触梅花瓣,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那红艳艳的颜色,竟刺激到他的味蕾,吞咽口水。
他饿吗?饿,想吃吗?想吃,可他就是找不到想吃什么,总冥冥之中觉的自己惦记着什么吃食,这吃食一进嘴就能满足他所有挑剔的味蕾,可他绞尽脑汁,寻遍了各个酒楼,就是不知,他到底想吃什么。
原本御厨来了,病症便也缓解了几个月,可自几日前开始,又是这般复发起来。
生生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正这时,门外响起了咳嗽声,马上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逢春啊,我是你姐夫啊!”
陈观礼,小字逢春。
陈观礼一听,忙将梅花图铺平整理好,慌忙收拾了衣冠,起身。
门外,婢女也跟着报告“老爷,柳老爷来了!”
进来的人是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鬓角有几缕华发,下巴上胡茬稀疏,脸色苍白,快步进来后,站在原地。
那高耸的颧骨上,还贴着一记膏药,膏药下的烫痕还显而易见。
柳四海因刚从大牢里被凌罗折磨了一顿。出来后倍感屈辱愤怒,就来到了陈观礼家,想从陈观礼手上,要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