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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县,县长家。
一处奢华又富有艺术气息的大宅邸,宽阔的门楣上有方匾额上写:县令府。
曲折的廊道内,一位婢女正手端着餐盘,从北苑的厨房出发,路过西厢房长长的亭榭,跨过花园门洞,绕开层层叠叠的松树假山,达到东厢房主门,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前,低声道“奴婢给老爷送饭来了。”
屋内没有回应,片刻,婢女再次道了一遍,这时候,屋内方传出动静。
“进来。”
婢女端着餐盘垂着头进了屋,将门合好,把餐盘里的几小碟精致的菜式与点心,一应摆开在桌子上,端着餐盘,退后几步,一垂头道“老爷,用餐吧。”
屋内,一位二十几岁的男人正在练字,听着婢女的声音,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这位就是纯县、兼职顺县的县长——陈观礼。因为纯县与顺县不到三里路途,而且顺县人口颇少,基本一个县丞就能解决掉所有事宜,所以陈观礼为两县县长,主要管理纯县,在顺县没有县长前,代理顺县。
婢女将饭菜搁在桌子上后,并没走,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等待陈观礼用餐。
期间婢女望着神情专注的陈观礼,面色绯红,低头咬唇。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许是因为墨汁太浓,竟叫婢女闻了,些许恶心。
屋内有一面墙的字画古典,其中一副水墨画尤为美观,竟也是陈观礼所做。
且这画不是一般笔墨晕染,而是用了颇为珍贵的朱砂墨绘制而成,一派艳红色的梅花竞相开放的美景,栩栩如生。那梅花的红,仿佛是有血色滴下来一般,妖冶,鬼魅。
陈观礼正专心致志的练字,手上的字写完,这才将笔丢在砚盘内,扭头瞅向餐盘,随后一皱眉,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道“拿走!我吃不惯这些!”
这些端进来的菜式,论精致程度,比京师的酒楼可是毫不逊色,要知道县长府里可是养着一位退休的御厨,御厨原本位高权重,不愿在县长府上屈身,却奈何陈观礼与霍家时常打交道,御厨就是霍家请来照顾陈观礼脾胃的,霍家什么实力,御厨不是不知,他不敢驳了霍家面子,勉强便留住县长府。
正好御厨因这些日子游历采风,落脚在纯县暂住,便以此为借口,留了下来,照顾陈观礼挑剔的肠胃。
谁知前个月,这些菜式还能入得陈观礼的眼,吃起来也是胃口大开,以至于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这人的厌食症是好了,竟也欢喜。
却不料前些天开始,老毛病复发,竟又是食不知味,味如嚼蜡。光是吃起来没胃口倒也可以为了饱腹勉强咽下一点饭菜,可惜从近几日开始,竟吃什么吐什么,闻着这些饭菜,就如同吃糠麻猪食一般难以下咽,吃多少,便悉数吐出多少,终归是又浪费,又折磨人。
索性也不吃了,饿了就喝点酒水,还必须是热的酒水,只有如此,才勉强能忍住呕吐。
那些摆在桌上的热腾腾的饭菜,在常人看来,那可是老御厨做出来的饭菜,必定是精致美味,叫人垂涎三尺。可在他看来就是一堆糟粕,不仅难吃,而且带着股凡俗的腐臭味道。
“端走端走!”陈观礼没好生气的一挥袖,呵斥着婢女。
婢女一弯腰,怯生生的道“老爷,您好歹吃两口,夫人说过,如是您再不吃点东西,就要给奴婢掌嘴。”婢女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陈观礼原本就因身体的这一变化感到愤怒,再一听婢女这话,联想到不喜欢的夫人,顿时勃然大怒,挥袖将桌上餐盘尽数扫下地,碟子碗筷哐啷啷砸了个粉碎,饭菜也滚落在地沾灰,却暴躁道“滚!滚出去!滚!”
婢女哆哆嗦嗦的一行礼,连眼泪也不敢擦,也不敢收拾地上的碎屑,迅速跑出了门外。
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只有陈观礼自己知道。
人之吃喝拉撒睡,都乃本能,而本能过度,则是欲望,譬如有人嗜睡,偏生一天12个时辰要睡上10个时辰,这便是将本能变质为了欲望。
有人爱吃,一顿二两饭不足果腹,非要一日三餐顿顿精致可口,肉蛋鲜疏,烤鸡肥羊蜜饯干果瓜子点心,但凡嚼的得动的,他们都吃。这实则并不为果腹,而是吃欲。
陈观礼向来不是一个有欲望的人,他从小家境优渥,与霍家是故交,从不缺衣少食,也没缺过手中权力,读书又刻苦,不比霍家两兄弟,一个酷爱经商赚钱,一个,是傻子。所以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令,也归功于他读书用功,四年前考上了榜眼,所以才上位了县令,做起了纯县的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