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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别具一格的宠溺(1)

进?到腊月,二夫人开始张罗着准备年货,以及给常来常往的门第循例备年节礼。

内外?院管事们则开始汇总今年的账目,因着平时的账目清晰,没有存疑之处,效率比起往年便高了许多。

这是五夫人的功劳,她打好了根基,二夫人全然效法为之,各类账目自是一目了然。

不?少人仍在怀念五夫人掌家的日子。

别的不?说,在五夫人的点拨之下,能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少走很多弯路。

再者,五夫人那性子很有意思,脾气锋芒全跟确然有错的人招呼,对下人其实最是随和,旁的不?说,两次为清竹撑腰便是证明。

如今别家府里的下人私下里都在说,在萧府当差才是最有福气的:阁老与五夫人护短儿,别的主子亦是宽和?的做派,在他们跟前行走,只要不?是心术不正的,心里就没有不?踏实一说。事实的确如此。

常在静园的攸宁不?知道这些,除了帮萧拓批阅公文,着手的事也是合账:打理?着兰园和她产业的各路管事相继送来这一年的账目,筱鹤、筱霜等人核对一轮之后,转交到她手里。

大家都挺高兴的,因为今年的进?项更多,夫人愈发富裕,而他们也会得?到丰厚的分红——她的人手,一个人顶寻常十个八个人做的事,只平时的例银、打赏,未免太委屈他们,是以,早在两年前,她就让他们把手里的积蓄拿出来,放到稳赚的河运、海运相关生意上,如此一年下来,一个个都赚到了足够安身立命的家底。

但这类生意如同赌博,她不能带着他们走歪路,之后就让他们入股自家新开的铺面,闲来捎带着管一管账目、生意相关的事,年底就能按照入股份额得?到相应的分红。

其实这种入股的事,在外头也可以,譬如有些精明的生意人想到了绝对能发家的好点子,奈何手头银钱不够,便需要家族友人同行资助银钱,可这种事情,如愿的机会只占一半。

攸宁其实很喜欢做这种事:一笔银钱借出去了,往后就等着回本赚钱,自己还不?用费心力,还有比这更占便宜的事儿么?

虽然,极为考究眼光,相反的结果就是银钱悉数打了水漂——眼光出错,商贾的生意要么半死不活,要么血本无归,要么耗着,要么认命。

幸好她与别人不?同,曾得过算过经商方面甚至算得?小奇才的顾文季的悉心点拨。

是那厮告诉她,最赚钱的生意是海运、河运以及通过军中做起的营生。对于末一条的解释是,文官也有真正一身傲骨的,但人家轻易绝不?会染指家产之外?的营生,便是肯,也是闷声发大财,不?会让外人察觉;

次一等的是有心无力,根本没有相应的人脉与人手;

再次一等的就是贪官,除去次一等人的苦处,比起亲力亲为私下里做生意,他们最擅长的是行贿受贿,且更乐意为之。

而将领军兵不同,很多人都有过在军营一面操练一面种田的经历,对周遭一带的风土人情最是了解,且乐得?结交各色人等。

这世道下,将士军兵对银钱的渴望是必然的:遇到战事,他们冲锋陷阵,要靠军功升官获赏,可在闲时,朝廷给大多数将士的俸禄实在小气,将领养不起一个门第,军兵养不活一家老小。如此一来,他们不找机会赚钱还能做什么?总不能去偷去抢行贿上峰吧?要是都有那等龌龊心思,怎么还有为家国在沙场上拼命的赤胆忠魂?

所以,最先出头的往往是将领,带着麾下诸多弟兄发家致富。也是一本难念的经:要是大家都衣食无忧,谁又会去学生意经?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想家人过得?好一些。

攸宁手中银矿的生意,正是在军中打通关节做成的,林陌曾介入,捞了一笔之后就想功成身退,要把这笔生意中占的份额交给攸宁,当然了,她得给予他十分丰厚的报酬。

那时候,攸宁虽然私心里觉得?他小家子气,却当真喜闻乐见:本就不?牢靠的人,绑在一桩偌大的生意上,实为隐患,因而你来我往地磨叽了一番,一次给清了林陌一大笔银钱。

林陌所占的份额,接到手里之后,她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便分摊给了几个官职不?高不?低但来日可期的将领。到如今,大家都赚得?盆满钵满,银钱之于他们来说,已只是个年年上涨的数字而已。

自己如此,自然要惠及身边人,开始留意各路消息,连捧角儿的事情都留意过——小班子小戏园最需要捧角儿的恩主,投出银钱之际说好盈利后的分成、签订文书,那么,真捧出角儿来之后,便是双赢的结果,反之,便是做一回冤大头。

也就是因着留意过这些事,机敏的手下才顺带着探听到了金太太与武生的秘辛。

这类顺手得?来消息的情形多的是,攸宁来者不?拒,但和?手下一样,都没偏离赚钱的初衷,和?一众心腹斟酌之后,选定?入股的几个别家的营生。

事实证明她眼光不?错,投出去的钱都是稳赚——三两个月之后一看,就可有定?论。就这样,一众心腹被她带上了道儿,寻到了又一种生财之道,然后也学着她,帮自己的手下生财。

其外自然还有不?少生财之路,攸宁只要领会了,便会毫无保留地教给一干心腹。

她的人,手里从来不缺钱,只是她总觉得?他们还不?够富裕而已。

这类生意经,老夫人觉得?像天书,三个妯娌却一定?用得着:大家都一样,不?论是否家大业大,府内外?都要培养些心腹,总流于表面的用银钱笼络人心,自然不如给人一条财路,令人全无后顾之忧。

四?夫人来静园的时候,攸宁主动与她说起这些,且分外?耐心,掰开了揉碎了来讲,又穿插着实例。

四?夫人在府里安于现状,体己来自于陪嫁的田庄和?铺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得?做生意,只是不如现今的攸宁这么精通,加之人又聪慧,可谓一点即通。

她看得?出,攸宁可谓倾囊相授,感激之后,却生出不安,握住攸宁的手问道:“攸宁,你自从不?再住持中馈之后,就安排这安排那的……我心里实在是不踏实,你到底是想怎么着?”

攸宁看得?出,四?夫人眼中是真切的不?安,笑盈盈道:“同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处,自然要人人有份儿。我跟你说的这么详细,也没安好心,往后你要按部就班地把这些教给二嫂和?三嫂。你们都过得?越来越好,我这宗妇脸上也有光。”停了停,搬出萧拓,“这也是阁老的意思。”

“教二嫂也罢了,还要教三嫂?”四?夫人立时被现实的问题难为住了,“她那个猪脑子,恐怕要累得我半死。”

攸宁笑出声来,“所以我才说没安好心啊,你却胡思乱想的。”

“……”四?夫人端详她片刻,看不?出异样,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回去,抬手点了点她面颊,“你啊……”

“我这只笑面虎,做什么事都要让人心里不?痛快。”

“胡扯。”四?夫人笑起来,双手揉着攸宁的面颊,“能跟小笑面虎既做妯娌又做密友,兴许是我这辈子最走运的一件事儿。”

攸宁拉下她的手,拍了一下,“什么都好,就是这双小爪子忒欠打。”

四?夫人毫不矜持地哈哈大笑。

妯娌两个笑闹一阵,四?夫人离了静园,回往自己房里,路上遇见了三夫人。

三夫人成婚几年,迟迟没有喜脉,以前瞎忙活还能搁置一旁,今年全然闲下来了,便上了心,却又不好意思总为这种事请太医,好一阵愁眉苦脸。

攸宁留意到,就问了问如今定?期来给自己把脉的大夫,让他们给三夫人看看。

几人都是堪称圣手的良医,当即就诊出了三夫人一些不?易有喜的小症状,开了调理?的方子。

三夫人放下心来,把汤药当做珍馐美味来用,随着身子转好,便遵医嘱用药膳,且不?说别的,容色都因着药膳的功效,愈发明艳照人。

大夫特别尊重这位听话的夫人。哪儿像有些人啊,不?听话,还奶凶奶凶地吓唬人,服药居然能今日不吃、明日加倍地来。人和人的差距也忒大了。

这会儿,三夫人是亲自送大夫出门回返,看到四夫人,见礼后笑靥如花,“去找攸宁说话了?”

四?夫人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大夫来给你诊平安脉?”

“不?是。”三夫人摆了摆手,“是你三哥,不?知怎的,一阵一阵的头疼,我瞧着不?是那么回事,就请大夫过来瞧瞧。还好,只是小毛病,发作?时按揉几个穴位就行。”

“按揉穴位真管用?”

“当然了。要是再厉害些,就得针灸开药方了。”

四?夫人点了点头,“不?是你不?舒坦就好。”

三夫人面露羞赧,欲言又止。

四?夫人看出妯娌是不好意思了,就闲闲地岔开话?题。

腊月中旬,这日午后,又一场大雪降临。

攸宁站在静园廊间,望着虎孩子在雪地上嬉戏,她想,应该再给它们画一张戏雪图,再临摹几张,把原画烧给先生。

只是……他能收到么?

无声地叹了口气,再熟悉不?过的玄色身影出现在视野。

初六、十九留意到萧拓,跑到他身边打了个转儿,就又你追我赶地闹起来。

萧拓嫌弃地看它们一眼,“在书房过起日子了,有这样的虎崽子么?”

攸宁牵了牵唇。

萧拓走到她身边,见她穿得?很厚实,捧着小手炉,满意地笑了笑,“这一阵调理?的效果怎样?”

“还好。怎么?”

“小李太医在家丁忧,病了一场,刚见好。得?空让他来见见你。”

李太医慈眉善目的面孔在攸宁脑海浮现。那也算是她幼年的救命恩人之一,从来就没忘记过。但是这些年也再没来往过,最早是情形不允许,与皇帝生出那等罅隙之后,便更不能来往了,不?想一个良医被皇帝平白猜忌甚至打压。

老人家病故数日之后,她才获悉,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索性面上若无其事。

“李太医享年七十多岁。”她说。

“七十六,是长寿了。”

“嗯。”

“怎么着?”他问。

攸宁看他一眼,“见一见也好,你也能心安亦或心死。”

萧拓睨了她一眼,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我要是大夫,就算是神医,也治不了你这种病人,而且见面不出三回就得气死。”

攸宁反倒笑了,“实话?总是让你炸毛。”

萧拓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攸宁问道,“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萧拓沉吟道:“这么久也不?去看阿悦,钟离留下的那些东西也不?准开箱,你到底是想怎么着?”

攸宁转头凝着他的侧脸,良久,不?说话。

她想怎么着?她也想知道。

明明占理?的不?是她——最起码缺理的不?是他,她却比他的底气更足,这大抵就是任性的一个标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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