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的次子,我?要寻个不孝的由头把他逐出家门。他或许没什么过?错,却有着你这种生母的原罪,余生我?再见他,如何都容不下。那就让他离开京城,照我?的心思去新的安身之处,一生远离官宦门庭,过?一番闲适悠?的光景。”
顾夫人拼命眨着模糊的双眼望向他,一如在看着一个疯子。他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病故,一个竟要逐出家门?他是要毁了这个家么?
顾泽看出她?所思所想,竟是颔首一笑?,“我?是要毁了这个家,是罚你们,更是惩戒我?自己。就是要你每日品尝家破人亡、儿女离散的滋味。过?一半年,我?以恶疾、口舌、教?子无方之由休妻。你若活不到那时候,也无妨,我?一定厚葬于你。”
他是在宣泄被?继室、夏家算计蒙骗愚弄的怒火,更是在给唐攸宁一个完全?说得?过?去的交代。
人证只有两个,唐攸宁手里自?还有别的人证。
他对她?的客气周到,是因忌惮甚至畏惧;她?对他的温婉有礼,则是因胸有成竹,死死地捏着他的软肋。
他连这种事都能?妇人之仁的话,那么,迟早遭殃的就不是他经手的这些人,而是整个顾家。
已经失去长子,已经因为大意、想当??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便不能?让家族因自己仕途受阻,处境一落千丈。
说完打算,顾泽唤来心腹,当?着顾夫人的面儿,桩桩件件的安排下去。随后,他走到院中。
室内传来女子凄厉的哀嚎声。
顾泽眼角眉梢动也没动一下,脚步如常地走出正房。
路上,顾泽回想起有一次见文季的情形。
顾文季提起让唐盈冲喜的事。
顾泽讶?,“便是要再冲喜,也不用从唐家物色。”担心又来一个不省油的灯,使得?内宅情形更乱。
顾文季说:“这事儿您就听我?的吧,我?跟攸宁商量过?了,也算是一事不烦二主。”
顾泽沉吟着,怀疑道:“这本来就是你媳妇的意思吧?”
“不是。就算是她?的意思,不也挺好的?”顾文季笑?说,“不论如何,没有她?嫁过?来冲喜,我?保不齐早就死了。”
笑?容与言语,都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顾泽想探究,苦于不得?章法,只好说那就依你,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顾文季玩味地笑?着,转头望着寝室的窗,“想要重活一回。您能?让我?如愿么?”
顾泽心酸不已。
“日后遇到什么事,别怪我?,就像我?不会怪您一样。”
顾泽说我?怎么会怪你,不会的,永远不会。
说过?的,但是做到了么?没有。
唐攸宁离开那日,他是怪长子的,有那么一刻,几乎恨之入骨,不明白?他怎么会帮着外人把自己推到一个从未有过?的窘迫憋屈的处境。
对长子的亏欠有多重,长子的心寒有多浓,真相大白?时才懂。
懂了,也晚了。
错过?的不可重现,失去的不可重回。
错了,错过?了。
那长年累月的错,铸成父子永诀的恶果。
春日里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沿途明明有灯笼映照,有人提着风灯引路,顾泽却觉得?这路太黑、太长、太冷。
他连为长子明明白?白?痛哭一场的空间、时间都没有。
他仍?要为了家族权衡轻重,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虽?,家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已渐渐说不清楚。
三夫人被?禁足了这些日子,三老爷一直没回过?房里。
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朝夕陪伴也罢了,居?不闻不问。
三夫人心碎欲绝,不肯再进食,遣了丫鬟告知守门的婆子,要婆子去告知三老爷。
婆子啼笑?皆非了一阵,先去请示过?攸宁,得?了允许,才去外院传话。
三老爷语凝半晌,回房前犹豫一下,带上了一个锦盒。
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三夫人没精打采地倚着大迎枕,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三老爷一面明知故问,一面把锦盒送到她?手中。
“我?娘走的时候,只能?通过?下人一来一回的传话,眼下你又总留在外院,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嫌弃我?了不成?”三夫人说话间打开锦盒,见是一枚玉石镯子,兴致缺缺。
锦盒“啪”一声被?合拢,又被?信手放到一旁。
三老爷没留意到似的,在大炕另一侧坐了。他平时真不是话多的人,眼下却要哄人,真是够要命的。
他耐着性子道:“岳母跟我?说了,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料理,要不?,怎么也要等到你禁足期限过?去之后,过?来跟你好好儿说说话。”岳母那惶惶不安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收拾过?且被?拿捏住了,不需点破而已。
三夫人哼笑?一声,“我?受困,对你倒是有好处。以往不是从来跟我?娘家人没话好说么?现在我?瞧着,我?娘倒是因为我?吃瘪,对你高看了几分?。”
“可不就是。”三老爷唇角扬了扬,“你威风凛凛地主持中馈的时候,郭家何曾记得?我?是谁。”
三夫人喉间吃力地吞咽了一下,缓缓坐起身来,“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庶出,要不是有个权倾朝野的手足老五,郭家怎么会看得?上我??”三老爷唇角的笑?意徐徐加深,“你也别委屈了,这几年钱也捞够了,给娘家的孝敬也给了,还想怎样?难道没攒下体己银子?那你不妨告诉老五、五弟妹一个准数,两个都是坐拥金山银山的,不会差了你那点儿银钱。”
“你、你……”三夫人诧?,“你知道我?贴补娘家银钱?”
废话——三老爷把这俩字儿咽下,道:“知道,我?以为是各取所需:你有银钱给郭家,郭家就不用总烦着我?做些莫名其妙的、败坏萧府名声的生意,也不会一相见就旁敲侧击地奚落我?的出身、境遇。”
“旁的也罢了,你境遇让人起急,不是情理之中么?”三夫人脊背挺直,振振有词,“明明有过?人的才识学问,却被?他萧兰业害得?仕途路断,成日里在家中游手好闲,老太爷又不是不肯帮你,你为何不回官场?”
三老爷转头凝视着她?,“你嫁我?的时候,我?就是现在这情形。对你我?这门婚事,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想嫁高官显宦,招惹我?做什么?”
“萧据!”三夫人眼中噙满了泪,语声颤巍巍的,偏又透着尖利,“你说这种话,还有没有良心?!我?图过?你什么?我?这几年忙来忙去,还不都是为着你?不是为了你,我?会把樊姨奶奶当?亲婆婆似的敬着供养着?不是为了你,我?会因为娘家说你境遇的时候底气不足,改用银钱让他们少说些戳心的话?”
“可你做什么事之前,为何想不到问我?一声?”三老爷下地,转到她?面前,抚了抚她?面颊,“得?了,你终归是没白?忙,眼下摔了跟头,于我?算得?好事,起码你跟我?平起平坐了,你娘家也知道,我?要是不管你,你哪日被?人整治死了,还浑?不觉。往后识相些,在五弟妹跟前恭顺些,记住没?”
三夫人气得?险些把一口牙咬碎。她?想也没想,便拿起一旁的锦盒,照着他身上狠狠砸去。
三老爷一闪身。
锦盒落地,玉石镯子摔脱出来,碎成了几段。
三老爷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望着三夫人,“你自己说,是不是要我?发话,再把你禁足一阵,收敛收敛你这二百五的性子?”
三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落。
三老爷转身向外,“樊姨奶奶和你娘家给我?找的两房妾室很好,我?这就去看看她?们。”
三夫人身形倒在大迎枕上,失声痛哭。
攸宁被?景竹请到了萧拓的外书房。
萧拓说有事跟她?商量。
进到书房,攸宁看到的萧拓神色冷峻,明显是还没从处理公?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因有景竹、小厮在侧,攸宁屈膝行礼,“阁老唤我?过?来,是为何事?”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萧拓鹰隼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抬手遣了下人,又示意她?到身侧。
“哪两个好消息?”攸宁到了他身边,因着他的神色,生出切实的期许,含着隐隐的喜悦。
“我?估摸着,你着手的一些事,都是为一个目的。”萧拓递给她?一份公?文、一封密信,“我?们最好先商量一下,免得?到时候自家人先掐起来。”
攸宁莞尔,“居?像是很了解我?的样子。”
萧拓也笑?了,“我?的夫人,是隐藏光芒的明珠,只忙内宅的事,太过?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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