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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话 朱(叁此)入京之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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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英殿,原名延嘉殿,於周武则天时更名。更名是武则天的一大兴趣,最明

显的例子,便是她在位二十二年,共用了十八个年号。

午时,君弃剑等人会合了朱,在顾况领路之下,通过朱雀大门,经天街、

横街、永安门、兴仁门、中书省、晖政门、甘露殿,一路来到延英殿。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他们走过的是皇宫内城、军政要地,但各省大臣都不在

位上理事。顾况解释:皇上诏令京师文武百官尽皆赴宴,要为朱节度使接风洗尘

。这句话让朱喜形於色、洋洋自得。

一行六人并朱的两名亲随卫士,共计八人来到延英殿上,果见万头钻动!

一阶阶的金梯玉楼,排站着文冠武弁;两侧红毯丝幕,陈列着钟鼓琴瑟。所见金

碧辉煌,一派富贵景象。殿上人虽多,几乎都是穿红着紫的大官,人声不大,多

是窃窃私语而已。

朱立即迎入人群,向许多他认得、在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寒喧问礼。这是

必要的,如果他真要在谋求中央官职,定要寻求朝中大臣支持,才能立足。

君弃剑等四人与顾况只在一旁站着,君弃剑、诸葛涵、屈戎玉在朝中自然无

友,怀空识人不少,但也不凑热闹;李泌在朝乃出类拔萃人物,不与凡鸟同戏,

顾况、柳浑与其相善,亦受其教,如今李泌已在洪州、柳浑也任江西道都团练副

使(都团,民兵,都团练副使,民兵司令的副官),仅有顾况一人在京,他也不

喜欢去和人说长论短。

众太监、宫女在旁穿梭来去,未几,即在延英殿的大红地毯上摆下了二列筵

席,二列皆有数十席,延伸数十丈。

跟着,殿上一名太监行至龙椅旁,怀空认得:他便是日前接待君聆诗等人面

圣的近侍太监魏知古。

魏知古朗声叫道:「皇上驾到!」

言犹未尽,百多官员依文武官职大小已在席边分为二列,君弃剑等与顾况只

站在殿尾,敬陪末座,正可一眼将殿中诸人行止尽收眼底。屈戎玉见百官动作之

迅捷,犹如训练有素的猴子一般,惊叹道:「这些人的动作,比咱云梦剑派列阵

时更乾净俐落!」

跟着,百官跪落,山呼万岁。

「这次跪不跪?」怀空低声问道,君弃剑微微一笑,已伏身下跪,同时大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喊得迟、又喊得特别大声,不免招来了百官回首斜视的眼神,便是刚刚走

上殿的天子李豫也在龙椅前呆了一下,远眺其人,并不认得,便低声问身边的魏

知古:「那年轻人是谁?跪在顾况后面的那一个。」

魏知古望了一眼,但也不认得,便道:「大概是哪位大员的书僮吧。」但再

一看,那年轻人身前是顾况、身后那人又有些面善……对了!是怀空,他的头发

留长了,所以才一眼认不出来!既有怀空,其人身份便明,立即又道:「皇上,

奴才知道了,那年轻人便是君弃剑!」

李豫怔了。

君氏父子叁番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在忍,很努力的忍,但他毕竟是皇帝

,为什么要忍?一声令下,哪个不用人头落地?上殿前即已打定主意,若君弃剑

今日再出言不逊,即要治他犯上之罪,岂料他居然喊万岁喊得这么大声!李豫转

念一想,笑了:谁不怕死?我毕竟是皇帝,口含天宪、九五之尊,不管出身如何

,我都是皇帝!这小子也够乖觉,知道我动怒了,这才伏首称臣。虽然晚了点,

也比至死不悟要好了些!当下喜形於色,笑道:「众卿平身!都平身!入席吧,

都入席。」

百官依次入席后,李豫即道:「朱爱卿!朱何在?」

朱的官职是卢龙节度使,原本便是大官,这次筵宴又是主角,其席位更是

越次上扬,坐到了首席副位。与他同席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武官老人。

朱立即站起身移至席外,来到中道,面对着李豫拂袖跪下,口呼:「朱

拜见万岁!」

「起来说话,」李豫说,待朱起身后,又问道:「二十年来,河北地区从

无一人入京,爱卿独不从俗,何也?」

朱也是久混官场,怎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心里知道皇上这是想要为他澄清

『因君弃剑劝说而入京』的谣言,立即回道:「自贼起后,外寇不王化,时常

扰我边境,虽有郭副元帅率我中朝精兵屡退之,然郭副元帅为叁朝元老,年事已

高,恐其操劳过度;又疑圣上忧烦国事,朱特来分忧。并且禀告圣上:回纥不

过燕山已久,河北安定,圣上无须挂虑。」

这是屁话,谁不知道这是屁话!朝中哪来的精兵?唯朔方一支而已!又,何

谓『扰我边境』?这个『扰』字,用在军事上,是指『佯攻』、『惊袭』等无实

际交锋的小规模行动,但吐番明明在仆固怀恩叛乱后,平均每半年发动一次大规

模军事行动,动辄皆是千万军马压境,岂能用一『扰』字?朱这段话,不仅仅

是保全中朝的面子、也抹杀了君弃剑二度以寡击众退敌的功劳:对方既是佯攻,

何必迎击?只要闭门不出,自会退去,反击倒是多馀了!是故,不仅仅是抹杀功

劳,更进一步,还可判其为浪战!如此说来,君弃剑不仅无功,反倒有罪了!

朱每说一句,李豫便笑得更高兴些,屈戎玉神色愈紧绷些。待得朱说完

,屈戎玉忿然道:「我非宰了他不可!」君弃剑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龙椅上李豫乐得大笑,笑了一阵,道:「说得好!有赏!这是一定要赏的!

该赏什么好?」他回顾魏知古,皇室仓库中有些什么,近侍太监是应该要比皇帝

清楚的。皇帝如果清楚宝库中有什么,那就糟了,天下就糟了。

魏知古想了想,在李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豫点头,魏知古立即退下。过

不多时,又回到殿上,手捧着一个水晶盘,径有九寸,晶莹剔透、十分亮眼,众

官员无不瞪直了眼,唯文武二列筵席的两位首座无什反应。

李豫道:「这水晶盘是岭南进贡来的,就赏给朱爱卿了。」

朱连忙拜谢,上前自魏知古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水晶盘。

李豫跟着又道:「自皇库中拨出两箱金珠,赏给众将士!」

众官一听,更是讶然。武官首位的白发老头身子微微一抖,似要起身,但顿

了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朱退下了,他抱着水晶盘归位,向身旁的老武将说:「郭副元帅,看来皇

室还是有馀财,副元帅为何又要提议以自己的俸禄去买回纥的马?」

这老人便是功冠当世的郭子仪了!他摇头轻叹了声,不说话。

郭子仪对面的文官首位,乃是当今掌有实权的宰相元载,他看了朱所抱的

水晶盘一眼,只是嗤嗤冷笑。

众官见龙椅上的天子笑颜逐开,知道这会是一个欢乐的大宴,百官正待起身

向朱敬酒、乐官也已准备奏乐,殿上李豫面色忽沈,道:「君弃剑!竖子何在

!」

这一声出,整个延英殿宁静了,鼓捶与手指、酒杯都凝在半空,又缓缓垂了

下去。

便聋子也听得出来,天子的话声中,有杀气!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呼一个人为竖子,如何无有杀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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