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总要和大伯母他们说一声,就说你特意赶来,是通知我念曦生病了,我得去庄子上探望他。我若是什么都不说,他们突然不见了我,一定会报官的。”
何欢说得冠冕堂皇,沈经纶只得放手。
待何欢走入二门,她头也不回地走向西跨院,“咚”一声拴上院门,站在围墙边压着声音低唤:“周将军,您在不在?”
周副将察觉外面多了不少人,早就翻墙回到西跨院。听到何欢急促地呼唤,他急忙从围墙的阴影中走出,问道:“何小姐,发生了何事?”
“你听我说,沈经纶和另一个可能是赵翼的男人在前面的院子,你能同时擒住他们吗?”
周副将摇头道:“擒住两个人应该是可以的,但外面不下二十人,都是好手,我或许可以挟持他们,但他们的手下若是抓住您,或者其他人……”
“那,如果我跟他们走,你能尽快通知谢三爷吗?”
“何大小姐,三爷吩咐过,若是遇上什么危险,我带着你避一避。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我知道,谢三爷命令你保护我,但对我而言,除了他,我还有念曦,还有姨母,还有表弟,还有何家这么多人。若是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会看不起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看着何欢眼中的绝决,周副将有一秒钟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谢三。当时谢三初到西北,所有人都对年轻的他不以为意,又怕他有什么闪失,难以向皇上交代,因此他们坚决不让他上前线,几乎把他禁锢在军帐中。谢三第一次上阵,说的就是类似的话。这些年,他们从原本的不以为意,到真心服从他,就是因为他的真性情,重情义。
周副将深深看一眼何欢,点头道:“何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
“好。”何欢点头,“你告诉谢三爷,不管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沈经纶和赵翼是一伙的,是他们假扮倭贼。这会儿他们挟持了念曦,想把我和念曦一起送去海上的某个地方藏起来。我不知道沈经纶为什么兜那么大的圈子骗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我和念曦。”
“何小姐,海岸线绵长,您可知道在何处上船?”
“我不知道。”何欢摇头,“不过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除此之外,在我们离开后,能否麻烦你把大伯母他们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暂住?”
周副将不敢点头,他已经后悔了。按照谢三的安排,一旦遇上危险,他只需带走何欢。沈经纶一向戴着君子的面具,不可能明目张胆伤害何家的老弱妇孺,再说,还有林捕头在蓟州,所谓的倭贼不可能拿蓟州开刀。可是何欢一旦跟着沈经纶和赵翼离开,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他不敢冒险。
“何大小姐,不如让在下擒住赵翼……”
“我想,周副将应该没见过赵翼,就是谢三爷,对他也没什么印象吧?如果他只是冒牌货呢?”
周副将再次沉默了。他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大费周章杀害什么都不知道的侯管事。如今想来,整个江南,唯有在永安侯府当差多年的侯管事认得赵翼。
难道赵翼根本已经死了,是沈经纶假借先太子嫡长子的名义谋反?
同一时间,沈经纶与赵翼站在院子中间。赵翼遣退了随从,低头道:“主上,您为何冒险亲自前来?您若是不想让何大小姐知道太多的事,大可以由属下绑了她,再把她送上船。以后主上再假意把她救出……”
“你不会明白的。”沈经纶自嘲地轻笑。自从得知林曦言重生成为何欢,他就像入了魔怔。他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爱上谢三,他的心就像刀割一般。
为了让她爱上自己,他故意为她受伤;他一次次引导她想起他们昔日的“恩爱”;他想尽办法与她培养感情,可她还是爱上了谢三。
就像赵翼说的,他可以命手下掳劫何欢,再假装拼死救出她和他们的儿子,可是他在百忙中来了何家,他亲口对她说出了“跟我走”三个字。他希望她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哪怕仅仅是为了他们的儿子,可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一旁,赵翼见沈经纶怔怔地盯着何家的二门,他低声问:“主上,以后您打算怎么办?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何小姐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沈经纶伸手揉压太阳穴。他很清楚,林曦言看似柔顺,骨子里甚为刚烈。若是让她知道,他不止杀了她,还害死了她的父亲,她就算杀不了他,也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赵翼心知主子已经疲累到极点,这会儿只是靠意志力强撑着。他不敢妄言主子的不是,但是在他们一帮手下眼中,何欢简直是红颜祸水。为了她,他们损失了多少兄弟;为了他,他们错失了多少良机!
上一次,他发现吕八娘教唆林梦言毒杀何欢,他衷心希望她能成功,可惜,何欣失手了。他本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何柏海一家都杀了,以防万一,结果主子居然阻止了他,就如同他阻止他们对林家大房动杀手。
他跟随主子十年,当初又是主子救他的性命,他自然是忠心不二的,但这一次他们若是再不能成事,这笔账只能算在何欢头上。
寂寥的夜,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直挺挺站在院子中央,在地上落下两团黑漆漆的影子。
沈经纶渴望看到何欢从门口出走,笑盈盈走向他,挽起他的手臂。突然间,他似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一声“不好”,疾步走入二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