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在水井中呆了一天两夜?”谢三询问,低头审视吕八娘。虽然他们一个人在门内,一个人在门外,但如此近的距离,他发现她与何欢几乎一般高,她们低着头的模样也很相似,就连头发都同样乌黑发亮。
听到吕八娘点头称是,谢三烦躁地摇头,甩开脑海中的念头。他一直觉得,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是文人的臆想,此刻他总算知道,原来他也会如此思念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就会想到她。
吕八娘见谢三不说话,悄悄抬起含泪的眼眸看他一眼,又慌忙垂下眼睑,低声说:“谢三爷,小女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您了。”
“你二哥就没说什么话吗?”谢三追问。
吕八娘一边摇头一边说:“二哥只说家里出了事,让我先在水井中躲上一躲。我追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只是拉着我往外走。我心中奇怪,又问他为何让我躲在水井中。我虽然一再追问他缘由,他却只说,他只有我一个妹妹,他绝不会害我。”说到这,她的眼泪再次落下,屈膝跪在谢三脚边,哀声恳求:“谢三爷,您也有父母亲人,将心比心,请您允许我回家为他们收尸,求您了。”她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三无意为难她。他本想让李县丞送她回吕家,可发生了刚才的事,他无法信任衙门的任何人,遂朝身后的林捕头看去。
林捕头知其意,说道:“三爷,借一步说话。”
谢三随林捕头走到一旁,问道:“什么事?”
“三爷,虽然好些人都失踪了,但陆安的手下,衙门的衙差,其中可能还有细作。在下担心,若是倭贼杀个回马枪,与他们里应外合……”
“那你的意思?”
“在下觉得,不如让陆安带着他的手下回镇江府,衙门的衙差也需仔细排查。”
谢三也曾这么想过,他之所以留下陆安等人,只因他不知道贼匪的实力,怕衙门的虾兵蟹将压根无法御敌。他皱着眉头说:“若是陆安走了,我怕人手不够。此刻百姓们尚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若是他们得悉死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他们的亲人,恐怕会激起民愤。贼匪若是在这时折返,陵城便会腹背受敌。”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林捕头点头,“所以在下想与谢三爷商量,不如从蓟州调派些人手过来。在下的兄弟跟随在下多年,都是忠心可靠的人。除此之外,沈大爷前些日子在蓟州城外组织了不少百姓守卫夏收。此时夏收差不多结束了,大家又是乡里乡亲,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们或许愿意来陵城帮忙。只是吕县令和沈大爷那边,需要谢三爷出面说一声。”
“此事恐怕不妥。”谢三摇头,“蓟州与陵城离得很近,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恰好是蓟州,岂不是正中下怀?”
林捕头微微一怔,急忙说:“是我考虑不周。”片刻,他又愁容满面地说:“在下听陆安说,守御所大半的士兵都在前几年调去西北了,而附近的城池,不止蓟州、陵城,还有恒安,淮远等等,它们都靠近水边,只怕都是倭贼的目标,我们防不胜防。”
“这么说来,先派人给它们送个信吧。”谢三沉吟。
林捕头点头称是,又道:“这是倭贼第一次入城抢劫,以后只怕他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
谢三一直怀疑,贼匪的首要目标压根不是抢劫钱财。他对林捕头说:“贼人的目标不是粮食,以后不可能只在夏收、秋收两季上岸。我们这样被动地防御,总不是长久之策。我对附近的地形不熟,不知道林捕头能否细说一番?”
林捕头随手折了一个树枝,弯腰在地上边画边解释:“三爷应该已经知道,陵城就在长江边上,再往后就是入海口……”
一旁,吕八娘依旧跪在地上,没人叫她起身,她不敢妄动,只能远远看着谢三和林捕头。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见他们一脸正色地商议着什么。她悄悄揉了揉疼痛的膝盖,目光落在谢三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吕八娘觉得,自己的双腿快失去知觉的时候,谢三终于想起了她。
“你怎么还跪着。”谢三蹙眉。
“三爷,小女想回家替父母收尸,求您成全。”吕八娘郑重地磕头。
“你起来吧,我找人送你回去。对了,你家还有什么亲戚?我让李县丞派人通知他们过来接你。”
吕八娘缓缓摇头,慢慢站起身。大概是她跪得太久,她才直起腰,就觉得双腿一软,眼见就要摔倒。她本以为谢三会扶她,却见他压根没有看自己。她慌忙扶住门框,这才勉强稳住身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