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继续说着,眉目间不自觉地带出几分郁色与遗憾。
“你太过冒进急躁,又觉得自己是那人之子,一心只想不费力气就把那人留下的军力全数掌握在手,听说落凤山有那人余部的消息就赶紧去寻,无非是为了那人的信物罢了,结果却犯了兵家大忌,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损兵折将,被困在落凤山中,若非是为父求了女皇,令派军队前去,只怕你也难平安回来。”
这一番话说下来,英平乐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听觉。
而被安华提到令自己面上无光的失败历史,英平乐原本变得惨白的脸上不由得浮起几分燥意的红色。
“本以为你经此一事,自当会面对现实,不再去打金甲军的主意,却不想你转头便嫁入了二皇女府为侧夫……”
安华的话说得缓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面上神情复杂难辩。
自己精心培养,并且几乎尽自己全力扶助他壮大实力的儿子,到头来,还是为了走捷径,成为了一个女人的附庸。
哼,侧君?
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个男妾而已!
“你以为明里是二皇女的侧夫,暗地里为三皇女效力,这样便可左右逢源,尽最大可能获得权利,但是你可曾想过,就算是三皇女日后斗败了二皇女,成了下一任的女皇,对于你这位立下功劳的二皇女侧君表弟,又会如何?”如今浣花国的皇女里头,就属二皇女明面上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女,而三皇女却是暗里积蓄着能量,蠢蠢欲动。
以浣花国几百年来的礼教风俗,就算是英平乐是三皇女上位最大的功臣,但他这种背叛妻主的行为,也不会为世人所容,而彻底毁了名誉的男人,想要再进一步,攀上权力之巅,真可谓痴人说梦!
当年安华为女皇除掉心腹大患英飞宇,也不过是得了些暗地里的钱财好处和其它方面的照顾罢了。
这就是安华在这世上活了近五十年,费尽心计,手段尽出百般折腾又终于碰撞到现实之后,才终于不得不认命承认的一点。
浣花国,终是以女子为尊,男子要想反转,怕是千难万难。
至少,安华本人,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英平乐看不清的事,他却是早已洞若观火。
英平乐想借着二皇女和三皇女之间的明争明斗,在其中混水摸鱼,获取最大利益,这想法是很美好的。
先不说失败了会怎样?就算是成功了,三皇女肯定要把二皇女一家打入尘埃,曾经当过二皇女侧君的英平乐能有什么好?就是物议舆论,也能把英平乐压倒了。
只可惜这个儿子,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根本不听自己的任何建议。
安华一件件数落着英平乐做错的事,英平乐的面色变来变去,目光转换不定,却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晦暗微哑。
“那,那我的亲娘,是谁?”
他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那些安华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宠们。
甚至有好几个,都是他小时候看着极不顺眼,觉得那些贱人们不配在自己亲爹身边顶替母亲的位置,还出手恶整过的,当时只觉得解气,如今回想起来……
安华凉凉的一笑。
“不过是个下溅的女人而已,早死了二十多年了,平乐,你只要记得,你是我安华的儿子就好。”
男人才是生物链中最高等的物种,用不着耗费体力心血去孕育,只要快乐轻松的播种就好,自有那自然界中的弱者为强者延续血脉,而且还能广种广收,从中择取自己最认可的血亲后代。
英平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晃了下,要把一只手按在桌边支撑,这才维持着没有明显的失态。
果然是那些自己也瞧不起的女宠么?
“父,父亲,为何今日才告诉我?”
若是自己早知道这个英姓,根本是窃取来的,就不会那般地时时处处以自己的母亲为傲,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会那般用尽心机?想着压根不属于自己的金甲军?
“从前你年纪还小,又一向以那人为荣,我只担心告诉你实情之后,你会向外流露出端倪。”
“如今你居然一无所知地要去苦水关,跟韩奇与虎谋皮,那韩奇可是三大将里那人的忠犬,你这一去,不说凶多吉少,也有可能会遭遇难堪锉磨。”
其他的英家军将领,大约不明真相,还对京城英王府有些尊重,唯有这个韩奇,脾气又臭又硬,而且认定了英飞宇死因不明,自从英飞宇死后,对英王府其余的人,一概抱着愤恨的态度。
英平乐顺着安华的话一想,不由得心底倒抽一口凉气,冷汗瞬间爬满后脊。
不错,如果那韩奇认定了自己是害死英飞宇之人所生的孽种,自己就算是手上有道圣旨,也顶多是能保条命回来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