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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彩笔新题断肠句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暴雨刷下,天地间却安静得仿佛只余下了一人。许逊用混杂着碎石的湿土,一点一点地将平躺在坑中的女子埋去。被埋去的,还有自己的心。幸福毁去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会去怨恨它一开始的存在,捧过泥土的手,只是一瞬间,便能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到底因为什么事,彭兰竟会杀了萦尘?

石碑竖立在坟上,许逊拔出斩蜃剑,却无法在上面刻出字迹。卫萦尘的名字,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不舍得将其刻在身外的事物上。心中的痛,尖锐得无以复加,就好像有谁用锋利的刀子在自己心中,一遍遍地刻着她的名字,流出来的,是暗红的血。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失去萦尘!

许逊的胸腔充满了怒火,那一阵阵的热炙烤着他的灵魂。

“萦尘,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许逊疯狂地笑着,笑声变得扭曲。他提着斩蜃剑,直向西山飞去。

剑气如虹,惊得鸟兽齐呜。许逊落在西山之上,直闯入玉隆宫中。

“彭兰,出来!”他大声吼着,声音在玉隆宫的每一个角落里传荡,再反射出一层层空洞的回响。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不管是彭兰,还是净明宗的其他弟子,竟全都消失无踪。他提着剑,在一个个院子里穿插着,他不知道净明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去知道。他只想找到彭兰,让她为卫萦尘的死付出代价。

但他无法找到。

他走出玉隆宫,抬头看天,痛苦地啸着。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西边的天空中,莫名地划过一道道闪电,乌云怒积,隐约间传来萧瑟的战鼓声,一点红光,在乌云间闪现,再蓦地扩散,直到将整个天际燃起,金乌倒退,众神惶惶……

天……在……烧……

***

一个时辰前,上元天。

玉隆宫之主谌婴,正缓缓走进上元宫。上元夫人坐在麟文席上,倚着香案,闭目养神。宋辟非剪了一下烛蕊后,给谌母搬了把矮凳,便悄然退下。

谌母坐下,也不说话。在人间,她虽然已是一派宗主,但在上元天中,她仍然只是上元夫人身边的一名玉女。

上元夫人张开凤眼,看着谌母。

“夫人,我已见到了六公主。”谌母向她小声禀道。

“瑞和说了些什么?”上元夫人问。

“她说,玉皇登位之日,众仙齐贺,却唯有夫人不至,已令王母娘娘极是震怒。”谌母微笑,“神仙本是凡人做,阿谀之徒,在天庭中亦不少见。王母娘娘生气了,这可不是小事,讨伐上元天的呼声,自然比比皆是。”

“这也是预料中事,”上元夫人淡淡道,“瑞和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已按夫人吩咐,取得了太微分景剑与无量玉华尺。”谌母取出一柄杏黄剑,放在案上,“但她却只肯将分景剑交给我,自己留下了玉华尺。”

上元夫人笑道:“瑞和的机心也未免太重了些。无量玉华尺乃是用盘古斧的一角所炼,有分天裂地之能。瑞和留下无量玉华尺,分明是想警告我,若我不守信用,敢弃她而去的话,她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定然叫我讨不了好去。”

谌母摇头道:“难道她竟连夫人您也不相信么?”

“此事的成败,关系到她与范抟今后的一生,她存些戒心也是应该的。”上元夫人说道,“分天四剑中,上元破虚剑本就在我手中,太素赤霄剑原是女娲娘娘所佩,她在补天离去时,也传给了我。昔日应龙公子的东海秀霸剑,我亦在归墟找回,仅剩的太微分景剑,现在也由瑞和替我找到。如今,万事俱备,只看这戏怎么演下去了。”

谌母问道:“这太微分景剑,本是玉清宫所藏,早在千年前便已丢失。既然连夫人您也一直未能找到,为何反会为六公主所得?”

上元夫人答道:“瑞和仙子深悉伏羲之术,她所藏的东西,自然只有她自己才能找回。”

“莫非这太微分景剑,本就是在六公主手中?”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求她?”上元夫人笑道,“早在封神之劫时,她便趁乱将分景剑偷了去。”

谌母失笑道:“偷分景之剑,传河洛二书,这位玉清宫六公主,行事还真是胆大妄为得紧。”

这时,侍女宋辟非走了进来,向上元夫人禀道:“夫人,句曲山茅盈茅真君,前来求见。”

上元夫人沉吟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你告诉他,我不怪他,让他只管去吧。”

宋辟非应命而去。谌母疑惑地看着上元夫人。

上元夫人向谌母说道:“玉皇已封茅盈为东岳上卿,授神玺玉制章,由王母亲传《太霄隐书》,他的两个弟弟,也被封为定录真君及保命真君。他这一次,是来向我辞行的。”

谌母冷笑道:“当日若不是夫人传道,他兄弟三人又岂有今日,现在一见夫人有难,便唯恐避之不及,真个是小人行径。”

“这也怪不得他们,”上元夫人叹道,“玉皇承三清之命,统领宇内,他三人不过是下界散仙,又怎敢抗拒天庭?茅盈在这种时候,还敢冒着风险亲自来向我辞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谌母默然不语。

上元夫人闭上眼睛,假寐良久,忽地抬起头来,再次看向谌母:“彭兰已按我的吩咐,杀了昌容。”

谌母心知上元夫人适才人虽在此,神思却游离在外,对上元夫人的突然之言,也就并不如何奇怪。只是问道:“昌容既已死去,萦尘便该活了,夫人可要我走一趟地府?”

上元夫人摇头道:“此事我另有安排,你还是先回一趟玉隆宫吧。”

谌母点头应是,却见宋辟非又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上元夫人拆信一观,紧接着便冷冷一笑。

“这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的战书呢,”她将信递给谌母,“他令我在一个时辰之内,亲往灵霄殿向玉皇和王母请罪,否则,他便要率他的五极战神前来血洗我上元天。”

谌母愕道:“玉皇登天帝位,最不甘的应当是西皇才是,却为何反是西皇出头,来打我上元天?”

“太极天皇大帝一向残忍好杀,自命不凡,”上元夫人笑道,“东皇退位,他虽然知道自己当不了天帝,却只盼天界重回以前四御分治的局面。只是他没想到,一向排在四御之下的玉皇,如今却扶摇直上,成了新的天帝,他如何会甘心?然而,此事出自元始天尊之命,他也不好公然抗拒。现在,他明着是替玉皇和王母出头,其实不过是想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战力,好给玉皇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这是觉得夫人好欺负呢。”

“他要自取其辱,也就怪不得我了。”上元夫人拿起太微分景剑,冷笑地站起身来,“且等我布下分天之阵,再去让他知道,我上元天中虽然尽是女流,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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