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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枫林旧梦

是为山河伞!这是他压箱底的防御秘法将玉京山秘传和天子秘术融贯一体从未展露人前。

雷海轰在山河伞上终未能伤及庄高羡根本只将他连人带伞轰落高天。

轰!轰!轰!

轰鸣的雷声中他举着华贵的大伞从容落下。

当他的双脚踏足实地他才注意到这块地方荒凉得有些熟悉。

不由得抬眼一瞧看到了一块石碑——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石碑的背面但没记错的话这块石碑的正面有他亲手写下的祭文而由国院祭酒篆刻。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有一个老人靠着石碑而坐。

低垂着头仿佛非常疲惫……也的确永久地睡了过去。

不远处还有一具伏地的焦黑的尸体属于一个无关紧要的名为“林正仁”的人。

看着石碑背面的老者。

即便冷酷无情如庄高羡也愣了一个瞬间。

他心里想着真该死的人……

已经死掉了。

……

相府之中黎剑秋横剑镇相印。

桉前不远的廊柱上傅抱松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那里。靠坐于廊柱动不得也说不得。

偌大的正堂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昏黄的油灯一盏。

他们是大庄相国杜如晦近些年来最看重、也倾注苦心来培养的两个人。

他们都坐着只是位置不同。

锵~

黎剑秋拔剑出鞘这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用剑尖挑了挑灯芯屋子当即便明亮起来。

……

庄高羡会愣神姜望并不会。

杜如晦死了是很好的但他岂能独死?

紧追着山河伞杀过来姜望再次启动身成三界想要趁庄高羡心神波动再给他一记狠手。

但庄高羡瞬间就回神抬手即是南辕北辙把姜望生生推远。

此时赵汝成、王长吉他们都落下仍是将庄高羡团团围住仍然是此起彼伏地进攻。

庄高羡这一次却沿着自己南辕北辙的路向姜望迫近!

他手持山河伞身穿冕服披散长发。

他逃了这一路试了这么多办法被斩去那么多种可能突然觉得很累了!

而愤怒的情绪在疲惫之中生出。他死死盯着姜望是玉色的昆仑之童盯着赤色的乾阳之童。

“为什么!?”

他愤怒地问:“为什么神临境就要来找死!?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

他一直在做姜望洞真之后的对决准备——倘若在姜望洞真之前他所有的扼杀手段都不成功那么他会接受洞真层次的对决。

那场对决本该在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哪怕姜望能够比得上李一也该还有三年!

他对未来有如此清晰的规划雄图霸业近在眼前对清江水族的彻底收服、护国大阵的构建、国内军政力量的梳理、对雍国的第三次战争……他每一步都做好了计划每一步都准备了很久。

玉京山、景国、一真道、墨家他周旋于诸方冷静攫取成长的资粮。

这一路走来他总是胜利者。

可是为什么姜望现在就要来?

在一切都还未彻底成型所有的计划都只走了半截道的时候!?

他的确是猝不及防。

这的确不可能事先想象!

姜望握着他的剑身外是三界的幻影。

他已经极致地分配力量这一路追杀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启用身成三界的状态。

但是面对庄高羡这样的真人不启用身成三界又根本没有正面对抗的资格。

这一路消耗杀到此时他已是勉为其难了。

可是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

他只是这样说道:“上一代白骨圣女杀你奶奶的时候你爷爷忍了;白骨尊神杀你爹的时候你爷爷忍了;一城百姓为邪教所祭你忍了!你们都觉得自己更重要。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忍不下去。”

哈!

庄高羡根本不在意他对自家祖父的编排。庄高羡本想问哪里不一样。

但姜望又说:“那日在清江水底我知道你来了!你或许也知道我去过!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庄高羡的眼神变了。他放开了南辕北辙果然大步前跨同姜望杀到一起:“比如说?”

姜望感觉到庄高羡的怒意仇人的进攻令他专注仇人的愤怒叫他愉悦!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撞:“假如你知道你爷爷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都还活着他是眼睁睁看着你爹去死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不知道你忍不忍?”

他执剑反伐面对庄高羡以攻对攻!

“假如你知道杀董阿的时机是你爷爷找到的他为了引我入魔激发我的杀意从而叫杜如晦未有后继不能洞真。不知道你忍不忍?”

“假如你知道庄承乾最后的残魂是被我斩杀!他就死在清江水底死在你赶到之前!不知道你还忍不忍?!”

是真?是假?

庄高羡这么聪明、这么多疑的人当然能够从庄国的历史里找到答桉。

轰!

庄国的皇帝陛下摇身而起一时不能按捺的杀意甚是激烈喧嚣。终于他也开始恨了!

但赵汝成一剑逼来天子剑削天子气。

灵犀状态下左手妙到毫巅地穿入间隙屈指一点九劫洞仙指!

“死!”

庄高羡转动鹤短凫长使姜望反伐自身。

又轰然一拳对出。

只听卡察一声脆响直接轰碎了赵汝成的指骨!

鹤短凫长的力量颠倒于冥冥之中。

姜望正以非我誉我皆非我的道途杀剑进攻骤遭此变剑转自身。却是青云一闪连折数十转反身以指代剑抬起阎浮剑狱将这一剑笼入其间当场消解!

看似无解的鹤短凫长被正面破解了!

庄高羡今天已经用过太多次并不新鲜!

他所掌控的是颠倒的力量。

在刚才那一瞬间无非是以姜望的剑招来攻击姜望自己。

可是姜望自己接得住!

在接住之后他又前冲用依然凌厉不动摇的剑式来告诉庄高羡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从此时此刻开始要想鹤短凫长在我身上生效只有一个办法——让我杀死你!”

一切招式有迹可循生死的颠倒才是无可回避。

但是在生与死的那一瞬间庄高羡是否来得及转动鹤短凫长又是否敢对赌呢?!

庄高羡是有答桉的。

他勐然一拳砸飞了龙光射斗再次南辕北辙推开姜望。然后身形一转竟落在那块生灵碑之前一掌按在生灵碑上!

他恐怖的力量逸散之下直接将杜如晦的尸体碾成了齑粉狂风一吹即不见。而那就此变得光熘熘的生灵碑仿佛成为他的权杖。

他就这样撑着以此碑拄山河。恐怖的元气力量以他为环推拒四面八方一切敌:“过去现在未来朕主山河!”

“大庄社稷三百年太祖披荆斩棘仁帝苦心经营无数人前仆后继无数人壮烈江山方成今日四千里!”

“历代英灵无双国士仍记否?!”

“朕以大庄天子之名呼唤尔等!”

“护我江山!”

掌下的这块生灵碑瞬间亮起。那是血色的光照凌厉、残酷却炙烈强大!

何止此处?

这时候若有人飞到极高之处就能看到以枫林城这里为起点三山城、山阳城、青岚城、九江城……

在许许多多曾经有过壮烈牺牲、曾有过无辜埋骨的城池都有这样的光照亮起都竖有这样一块生灵碑!

乍看下去像是苍茫大地上一只只点亮的血灯笼!

庄高羡掌下的这块生灵碑竟也是他埋下的手段!

不只是悼念不只是作戏更是要将枫林城域的覆亡充分地利用!

枫林城的老城主曾经哭庙要说法——“枫林城域那么多人难道就被白白牺牲了吗?”

庄高羡在今天给了回答——“不白牺牲死后尚有利用空间!”

是的他在呼唤整个国家。

呼唤现在的百姓乃至过去的英灵。

他号召所有人活着的乃至死去的全都站出来维护他庄高羡的权柄继续为庄姓皇朝贡献力量。生前贡献死后亦贡献。

他要用这些生灵碑用历代为庄国而死的英灵再次凝聚起国势收拢他无敌的力量!

残念残魂残意涓滴成江海。

无数的流光向他聚拢他的冕服沐浴神辉!

这一刻万灵朝天子庄姓皇室三百多年的经营他今日一并用之。

历代为庄国而死者今日为庄君而战。

无论是姜望、赵汝成、祝唯我亦或王长吉、林羡、白玉瑕这一刻全都不得近身全都被强行推拒。

这是纯粹的磅礴的力量国势加于帝王身超于道术神通的分野洞真之下怎可企及?

就连一直肆虐在他体内的咒死之力此时也乖乖蛰伏不可造次!

在那庄国首都新安城中杜野虎紧急闯进相府将一卷黄绸丢到黎剑秋面前:“快!”

黎剑秋也不多言铺开此卷御意为毫一笔疾书。

剖心坦肝数十言是为英灵安息书。

杜野虎聚兵煞为力强行摁下传国玉玺于卷末盖印如此即为国书!

黎剑秋又以相印附之严肃地道:“去找宋清约让他加水君印。现在咱们名不正言不顺不加水君印不够抗衡不能安抚英灵。”

杜野虎大手抓起此书腾空而起疾飞清江水府——

但是否来得及又是否争得过?

此时的庄高羡神采飞扬天下皆反竟几家乱臣贼子又何妨?

朕一意斩之!

他是天命之主他是正朔天子只要脚踏这片土地他就应该是无敌的存在。

违逆此心即逆天心。

违逆此命即为国贼。

但在这个时候……

笃笃笃!

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有个声音在这样问。

那是一个笃实的、温暖的声音。

姜望愕然抬头赵汝成惊得揭面!

“打扰了。”那个声音说:“我只想看看……是否还有人活着。”

这一道礼貌的歉声后响起推门声。

就连那受万灵所朝的庄天子一时也惊愕低头——

他掌下的那块生灵碑就像一扇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天地光转物换星移。

在场所有人都出现在一片废墟里。

大地开裂天穹暗沉满目断壁残垣以及密密麻麻堆起的坟茔……

姜望如遭雷击!

赵汝成不敢置信地左右张望。

就连一直冷漠疏离的王长吉这时也垂下了眼眸。

这里是……

这里是已经被剥离现世很多年的枫林城域!

这里是现世与幽冥的缝隙。

是的。

庄高羡是庄国正统皇帝是统治这片土地三百年之久的庄姓皇族嫡脉。

他在呼唤这个国家的现在和历史他在呼唤百姓与英灵。他号召所有的庄国子民为他而战!

而枫林城域的数十万人……被他遗弃而又遗忘的数十万人……

亦是庄国子民。

他们因此回来。

他们沉沦在幽冥与现世的缝隙里在永沦的痛苦之中回归归来陛见天子!

庄国的皇帝能够面对庄国的百姓吗?

庄高羡骇然发现向他汹涌奔流的那些英灵力量一时截流无法再来。彷如隔世!

“这是哪里?!”他怒声喝问。

他当然是知道答桉的毕竟曾经抢夺白骨真丹他有投下一瞥。可他不愿意是这个答桉希望能得到其它的回答。

已然洞世之真有时竟求假!

枫林一域相隔葬送了他最后的机会。

吱呀~

一扇院门刚好被推开院中走出来一个面容端正、穿着简朴的年轻人他肩上扛着锄头腰侧斜插一卷书……

看着眼前这么些人显然也是惊讶的。

但一霎的惊讶之后脸上更多是释然。

他放下了肩上的锄头还顺便带上了院门。

“大哥!”赵汝成颤声。

姜望死死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凌河……

凌河欣慰地道:“真好啊你们都长大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呢?我一开始还记得后来就忘了……”

他摸着自己很有些苍白的脸笑着道:“我现在比你们都显年轻吧?”

“我今天准备出门想看看西郊那边的镇子还有没有人没安葬……应该是都安葬了的但我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近来我的记性很坏。嗯我想着今天要出门看看。”

他絮絮叨叨的像在闲话家常。

往常在城道院的时候赵汝成就总嫌他烦一到凌河“念经”的时候就找各种理由开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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