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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们不做善事,也不交朋友

“哦好吧。”卞城王想了想:“其实有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一直不知道该不该问合不合适……”

秦广王道:“不知道该不该问就别问了挺没礼貌的。”

卞城王于是问道:“你那个表妹呢现在在哪里?”

秦广王愣了一下笑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卞城王眼皮微抬。

“我真不知道。”秦广王认真了些:“楚江王把她送走之后我没有再过问。人生是一条不断分岔的路我和她只是恰巧同行过一段。我承认在那段路上的所有经历不过现在我们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我只知道她还在世上的某个角落生活但那已经与我无关。”

“你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卞城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再会。”

秦广王洒脱地摆了摆手目视着卞城王走进人群里。

在他彻底汇入人潮前忽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点什么事情呢?”

卞城王没有回头声音冷漠:“杀人者被人杀不是很正常吗?”

秦广王又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出事的时候恰好你的酬劳还没有结给你呢?”

卞城王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在身影消失之后到底是留下了一句话:“那我将用我的办法追债。”

秦广王耸耸肩膀。

而后他也转身。

他明白卞城王是在劝他但他是个不听劝的人。

就如同他建议卞城王走的路卞城王也不听从。

他决定拖欠这一次的酬劳拖到卞城王什么时候主动来找他再看心情结算。

这座名为“南巍”的山城是魏国的边境重镇。从建造之前一直到如今长期以来的军事假想敌就是楚国。所以军备力量雄厚处处能见獠牙狰狞。

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就是交易他人的性命。

杀手以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来赢得保证自己生存的物资。

所以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他与人群相背而行独自走出了这座城市独自离开了魏国疆土。

南域的风似乎也比别处更桀骜。总是迎面来撞不肯服帖衣角。

很早以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离开了故乡。

他一直在走其实并没有什么正确的方向。

但是他想再看看长河。

所以他来到了螭吻桥长河九镇的第九镇。

坐船时听到的波涛声远不及在螭吻桥上听到的清晰、宏大。或许恰是因为九镇对这条现世祖河的压制而在九桥之上方能感受这种激烈。

以中古人皇之威人道洪流之力以九镇为桥筑观河之台亦不能使此河服服帖帖这才有了历代接续的黄河之会。

真的是雄阔非常。于此大桥之上人似蝼蚁。仰望天穹无边无际。俯瞰长河浩渺无垠。

而涛声似雷声黄土灌天河。

天下何其大也!

他出身的地方又何其逼仄。

这些年来他的足迹遍及天下可是他的天空仍然局限在童年。

曾青、苏沐晴还有他天真爱过的下城。

就像他一手创建了地狱无门在咒术这条偏狭小道上走出了新天。可是咒术本身就一直在提醒他他为什么会走在这么崎区的道路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来自长河的清新水汽在巨大的螭吻凋刻之上灵动地游走。而后聚成一团隐约的雾雾气中竟然发出声音:“你好像在等我?”

“就当如此吧。”秦广王停下脚步澹声说道。

河风狂卷怒涛发出恢弘的咆孝但掠及九镇之上又顷刻变得温柔轻轻缭绕着他的衣角。而他长发静垂不为河风所动。

“你很自信。”雾中的声音道。

秦广王很平静:“客人你坏了规矩。”

“哈规矩?”雾气蒸腾仿佛在笑。

秦广王不以为忤自顾说道:“地狱无门的所有规矩都是我定的。

“所有顾客只能向散落各地的‘冥河艄公’下单。由各地鬼舍初步筛选任务再由就近的牛头、马面、判官、孟婆去接取然后执行。

“所有需要调动阎罗的任务都需要先缴纳一部分定金给各地鬼舍。

“再由我来集中挑选任务在我确定了之后任务契约才成立小鬼才向客户索要尾款。

“各地的鬼舍以及各个辅左任务执行的外事组织彼此之间完全独立绝无交集。我与各个外事组织也从来都是单向联系。

“理论上客户应该是找不到我或者任何一个阎罗的。”

他看着面前的这团雾气:“当然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你总会有你的办法。或者说……你们?”

“有趣。”雾气里的声音用并不有趣的腔调道:“你们组织的架构很完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想必我找到你这件事情也让你获得了不少线索……不妨说说看你还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什么不想知道什么你也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什么。”秦广王的面具轻轻扣在腰侧好像在空洞地注视大桥另一侧的惊涛:“我们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我守着杀手行当的规矩维护地狱无门的口碑。在任务之外我们不必要也不应该存在任何交集。”

“很有道理。”雾气中的声音笑了笑:“但你有没有确认过自己是否有讲道理的资格呢?此时此刻在我面前?”

秦广王亦在笑:“视游家为眼中钉又不方便在明面上出手还能够剥夺我尹观讲道理的资格……符合这些条件又在景国的人恐怕不太多。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们是谁但在遭遇危险的时候难免也有一些离谱的猜测。如果我死在这里这些离谱的猜测就会传遍天下。”

“你越来越有意思了!”雾气中的声音道:“让我想想看你打算把怎么把那些离谱的猜测传遍天下。靠那几个所谓阎罗?阳国的末代皇子阳玄策出身宋国的号称‘恶君子’的凌无锋从钜城叛逃的符文天才佘涤生……又或者你还希望我说出谁的名字?”

这澹漠的声音绝不高昂但如万钧倾:“你觉得他们还有机会做到?”

秦广王面不改色:“不用诈我。你可以说出所有阎罗的名字你可以找到他们每一个将他们杀死——如果你确切知道的话。”

雾气中的声音反倒缓和了:“你很自信是哪一个阎罗让你这么自信?”

秦广王道:“给我信心的是已经可以独立存活下来的每一座鬼舍。是那些很大一部分都不属于地狱无门只是兼职转接任务但已经遍地生根的冥河艄公。是我这些年来在这个组织里倾注的心血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某一位阎罗。”

雾中的声音道:“这种程度的威胁你觉得我会担心吗?”

秦广王道:“你当然并不担心更不存在害怕。你们只是不想多生波折……何必呢?”

“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比我们当年可狡猾多了!”雾中的声音道:“好吧!那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答完了就放你走。”

“不不不。”秦广王在此刻却是摇了摇头他立在巨大石桥的正中央有一种自有的秩序。他看着面前的雾气道:“在这之前我需要先问问你。我之所以会接这样一个任务之所以今天会冒险停在你面前是希望你能解决我多年的困惑。”

“如果我不回答呢?”雾气中的声音问。

“地狱无门是明码标价做生意的我们不做善事也不交朋友。”秦广王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雾气中传来轻笑的声音:“那你问。”

秦广王面无表情但一字一顿地道——“天佑之国的那只大王八能够如此快活地趴在那里究竟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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