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祁笑开诚布公直言要让姜望带甲三千同陈治涛、符彦青一起做足攻伐姿态、身赴险境并且告诉姜望他有真君护道一定不会死死的只是他的部下。
那么姜望会不会同意?
答案是肯定的。
姜望不怕牺牲怕牺牲别人。尤其是牺牲那些信任他、期待他的人。
倘若姜望独来娑婆龙域又或率军佯攻那他有没有可能骗到海族?
答案似乎也是肯定的。
别说那些皇主、真王了便只鳌黄钟和旗孝谦哪个兵略不在姜望之上?大军巡行所求如何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换重玄胜来倒还有几分可能。
只是以重玄胜的智慧也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就是了。
《石门兵略》有云:夫万乘之国将百万之兵不可视为数字有时数之。
是说行军打仗不能够把手底下的士卒当做冷冰冰的数字来看待。但有些时候也只能衡量损益以数数之。
是所谓兵家无情。
象棋之中有两子一曰“兵”一曰“卒”!最常被弃。
祁笑以迷界为棋局纵横落子所图甚大并不在意一处一角之失。
她的打仗风格也常常是将敌我都置于险地在刀尖之上掠夺胜利。
又岂止于祁笑呢?
姜望尚不知名字的打更人一直随身护卫着他贯彻齐天子的意志保障他的安全也只保障他的安全。姜望身边的护卫麾下的战士一茬一茬地死去这位打更人不也纹丝不动?
倒不是说他多么不在意齐卒为齐国守夜这么多年齐国境内一只蚂蚁的生死都是他分内的事。只是此行以保护姜望为最先在娑婆龙域里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皇主一念即杀人他也不敢有丝毫分心。
可是对于姜望。
对于姜望来说那是一个个朝夕相处的人一个个清晰具体的名字。
其中有些亲卫姜望甚至见过他们的家人。其妻其子其母其父以家中顶梁柱随军。
如何能……以数数之?
修士死了可以再培养旗帜倒了能够再立战士死了可以再招募。
钓龙舟上百名内府山字旗下旸谷劲卒武安侯麾下两百亲卫、三千甲士……不算什么。
陈治涛、符彦青、姜望他们的死寂、心碎、沉默或许同样不算。
此刻大齐打更人烛岁提灯对仲熹相对两生厌。彼此道则牵制都未轻动。
那位一见白焰而走的鲷南乔便于此刻又旋回。双手张开大袖飘飘一掌对符彦青一掌对姜望。
金色的大孽梵火从天地间游移的火元中杀出来瞬间点燃二者周身。金焰熊熊张炽成龙虎。一个张牙舞爪席卷金霞。一个金刚铁骨杀气毕露。
此火之神通灵相已至“化法万形神性本足”之境地完全探索到了神通的本质把握到火的真谛。
但扑近姜望的那条金焰之龙已是不由自主地倒退退向那个静静站在姜望前方的盲眼老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飞向那只白纸灯笼一如鸟朝凤。
而扑向符彦青的那条金焰铁虎却被另外一只白纸灯笼当头罩下囚入其中!
在符彦青的身前又出现了一个提灯的盲眼老人!
样貌与烛岁一般无二穿戴、灯笼都相同。唯独是给人的感觉远不如站在姜望前方的烛岁那么深刻。
当然他也非常强大只是在对比之中能够一眼见出差距来。
差距还体现在对大孽梵火的应对。
护住符彦青的烛岁需要主动出击与大孽梵火正面对抗。
姜望前方的烛岁却是纹丝不动专注地与大狱皇主对峙只等金焰之龙自投白纸灯笼中。
非止如此。
那边旗孝谦卷土重来迅速接管了军队很快就杀得重伤在身的陈治涛岌岌可危。
但又有一个双目皆盲的烛岁佝偻着走出虚空手提白纸灯笼白焰一卷便把滔天攻势都抹去!
陈治涛身在大军之围。然而烛光所照已无邪祟不见其危。
整个战场何止此变?
那鳌黄钟身为名将哪怕是在衍道对峙之局也不甘蛰伏。但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前又见一烛岁。佝偻老者明明动作并不快却带来如此浓重的死气。白纸灯笼轻轻一递他就不得不后退立即调度军队以兵煞护身。
一时之间战场上出现了四个烛岁。虽有强弱不同却是神息一体道则浑然。
烛岁之神通夜游神!
最早只是分出一个神性分身游于长夜能够调动黑夜的力量用于战斗、修行。
到了烛岁这样的境界早已于神通之中反握道则。可以确定规则乃至于改变规则。
他的夜游神能够在无尽长夜之中孕育十六个神性分身。皆是内府毛神起步皆可修行。
在涉及于此的神话故事里夜游神本来也只有十六位。
烛岁是确定了极限。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夜游神一共死了十尊还剩下六尊其中一个真神五个神临毛神。
此刻夜游真神对鲷南乔夜游假神对旗孝谦、鳌黄钟而本躯独对大狱皇主。
竟是一个人掌控了整个战场!
何以能守大齐之长夜?便是如此之真君!
一支灯笼照幽冥梆声一响诸邪退避!
仅凭大狱皇主仲熹未见得够瞧!
从烛岁的出手也不难验证此次军事行动包括利用几个势力核心天骄制造全力进攻娑婆龙域的假象是近海三大势力共同协商并确认过的。
至少参与黄台密会的崇光和杨奉都已经同意。
所以烛岁此刻出手救人便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事先知不知在齐国的大局上他必须配合祁笑。
三军可墨姜望、符彦青、陈治涛死不得。
“吼!”
但听得怒吼连连金焰之龙咆哮着、挣扎着将元力都灼灭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往白纸灯笼去。
沉默了许久的姜望忽然探手出来一把握住了金龙之尾生生扯下一朵残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