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真的这么坚决吗?武安侯是有如此自信完全不依靠官道也能冲击超凡绝巅?
在对方的眼神里他们看到了同样的信息——他们都需要重新认识这位年轻的侯爷。
于是各自都没有再出声。
对于姜望来说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无非是问自己一个问题——
你姜望到底走的是一条什么路?问完也就有了答案。
今日拿刑权明日要不要争南夏总督?后日要不要争相权?
官道越走越远越涉越深。
自有官道以来人道洪流的确汹涌借势成道者不知凡几。可能够走出最后一步的又有几人?
做一个名相、名帅并不比修行轻松。
要了身前事全身后名自古以来能做到的人也不多。
于旁人或许是康庄大道于姜望自己却非良途。
同意主持南疆官考是他的确想做一点实事且认为自己能够做好。除此之外他并不想深陷其中把自己绑在南疆官场。
他的路不在官道里他的路在自己脚下。他早已经确定了目标那就不会为路上的任何风景改变。
所以无论师明理和苏观瀛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他不懂也不试图去懂。
摆明态度就走只专注于这次官考本身。
说起来这次来虎台参与最后官试的人里很有一些姜望的熟面孔。
被他俘虏过的被他击溃过的与他交过手的当初领兵纵横南夏诸府大小不知多少仗接触到的夏国人不在少数。
其中当然有顾永。
从名单上来看发还有令姜望印象深刻、也给东线齐军制造了很大麻烦的呼阳关守将触说以及触说的侄子触玉龙。
因为齐天子说的守土无罪他们也都被赦免。
姜望缓步从旁边走过时。
触玉龙拿笔的手瞬间僵住心脏都差点停下了。
重玄胖曾经对这厮杀气腾腾但战争结束后也并未找他的麻烦。战时战后毕竟不同。
姜望也只是故意在这小子旁边多走了几次算是对他小小的报复。
触玉龙的叔父触记刈t八''"口。
但触氏乃故夏名门在齐夏战争里从老祖触公异到年轻天骄触悯几乎举族殉国。像触说、触玉龙叔侄这样的触氏子弟哪怕最后投降了也是很难在齐廷得到信任的。
不过他们现在既然能够参与这最后的官考应该也是通过了南夏总督府的考验。
姜望当然不会干涉。
他移动视线特意去寻之前只是见过画像的触说算是弥
补那次在呼阳关没能见到本人的遗憾。那次过呼阳关他和重玄胜做足了准备但对方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给。
然而目光移动之时却被另一道恹恹的目光接住了。
姜望于是看到——
一个眉眼冷落的女子做男子打扮以玉环束发身穿宽松儒服。一手执笔姿势异常端正。一手散开五指在宣纸上轻轻地敲击。眼睛却看着他。
目光里有一些好奇但极淡。
有一丝审视也极浅。
她的五官其实很美但却并不引入注目。
这是矛盾的。
一个很美的女子怎能不引人注目?
除非她有不引人注目的力量。
但此刻的姜望没有想到这些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敢在决定命运的官考考场上以这样审视的态度观察主考官真有不俗的胆色。
姜望对她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有南夏总督、南夏军督以及武安侯亲自监考官考考场上自然不存在作弊的行为。
姜望也不管高台上两位大人物聊得如何再也没有上去落座自顾巡视了一整场。
直到梆!梆!
考试终场的梆声响起。
“试毕!搁笔!”薛汝石按剑在腰高声喝道。
三百名考生齐刷刷地将毛笔放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时间到了还敢行笔会按照藐视考场纪律处理。
自有甲士上前将他们的试卷当场封名——收起。
整个过程整齐有序有一种制度之美。
“接下来是武考。”姜望巡视一周后负手立在过道中央对在场考生道:“诸位先原地调息半个时辰咱们再开始。“
没有人浪费时间全都闭上眼睛迅速调整自身状态
此时的表现决定以后能够少走多少步。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姜望漫不经心地左右看了看目光也不知怎的又落到先前看到的那女子脸上一一有些恹恹的不知人生何益的脸。
女人恰恰睁着眼睛清泓照影:“侯爷我叫赵子。
姜望有些意外但也点了点头回应了目我介至︰找叫姜望。“
旁边的考生便笑。谁不知武安侯之名?“想问侯爷。”这个名字奇怪的女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次考试是公平的吗?“
姜望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气温和地回应道:“诸位都是一路考上来的从城试到府试乃至于今日的官试。本侯的缇骑都在本侯都在。那些被割下来的人头也在。这次官考是否公平我想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女人有一种奇怪的执拗:“我想听听侯爷自己怎么说。
这种问题姜望根本不必回答女人的态度也很有些失礼了在其他人调息的时候问东问西立即把她赶出考场也不为过。
但姜望仍是态度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想世上大概并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但对于这场官考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保证‘公平′二字的存在。“
“因为我是从一文不名的时候走出来我深知机会多么重要我明白公平意味着什么。“
他站在那里对着赵子也是对着参与这场考试的所有人说:“这个世界或许是不公平的有些差异生下来就存在我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做不到古往今
来的贤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如此认真地说道:“我不能够给你们公平的出身我不能够给你们公平的天赋我不能够给你们公平的际遇但是在这一次至少在我主持的这一次官考里我尽我所能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