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薛汝石聊过之后姜望才明白了一件事情—一南疆官考的主考官位置原本是师明理势在必得的。
苏观瀛和师明理一位朝议大夫一位九卒统帅对外自然是紧密合作同心治夏。在内却也是难免竞争。两个都是站在大齐朝廷最高层的人物同在官道各有政柄。
南疆将开展官考的风声一直都有但是之所以一直没有更具体的细节流出便是因为南夏总督和军督之间的意见不同意。
苏观瀛和师明理都有自己的利益点在推动南疆官考的共同认知之下又有着不少的分歧如此大大拖延了官考的进程。
南夏总督的身份有着天然优势。
师明理的着力点不同相对于整个官考过程的层层把握他更偏向于掌控主考官的位置。在过往的时间里两位大人物没少暗中斗法。
而苏观瀛今天顺手就把这个主考官位置推给了姜望可谓将了师明理一军。
师明理要是因此与风头正劲的武安侯产生龉那是再好不过。
师明理若是忍了这一次她也没什么损失。军督失总督不失她还是赢。
倒是不能说苏观瀛拿了姜望当枪使。
负责这次南疆官考对姜望在齐国官场的好处是非常大的。若是经营得当往近了说对于南疆的巨大利益他已经拿到了一双合情合理的筷子随时可以大快朵颐。往远了说他将来要进兵事堂或政事堂今日编织的门生关系都可以是强有力的支持。
无论目标是为帅还是为相总是需要有人支持你的政治理想的。
只是若早知如此姜望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苏观瀛。
他来南夏的目的还真很纯粹一为大燕廉氏二为潜心修行。完全无意卷入什么南疆官场的竞争真要混官场他早就在临淄混起来了何制于等到今日?
当然或许在某些人的眼光看来。相对于已经趋于稳定的齐地官场南疆正是一片未开发的沃土。在齐夏战争里大放异彩的武安侯选择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赴夏恰恰是极具政治嗅觉的行为。
就连薛汝石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积极地来纳投名状。
姜望一到南夏就拿到了此次官考主考官的位置下手如此“稳准很”无疑更让人确信他是来南夏坐席分羹的。
你说你年纪轻轻天下知名来南夏只是为了静修这话谁能信?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姜望索性也不解释。只是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让人送到屯驻在长洛府的冬寂军驻地。
不管师明理怎么想他的态度做到位。要不是怕没了缓冲余地他亲自去登门拜访的心思都有。
只求这些个人总督、军督别动不动把他拉扯进麻烦里来。
薛汝石走后的第二天顾永也来登门拜访。
具备外楼境修为的他当初在岷西战场尘埃落定后选择投降。投降时间晚于薛汝石立功也远少于薛汝石所以战后只是做了一个城主。
如今当然也想更进一步…
顾永也并不是最后一个。
当初他和重玄胜在夏地接受的降将几乎是排着队来拜访。当初被姜望提剑逼降的耻辱历史如今反都成荣勋啦。
我是武安侯亲自恐吓的!
我在元月就已经弃暗投明向武安侯投降了!
诸如此类越早声音越大。
所以说这就是官道的麻烦之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能够在官道上突飞猛进的人一定要平衡好各方面的利益关系。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过来说鸡犬若是不能跟着升天又凭什么助你得道?
连番的拜访中师明理的部将也来了一次。
不过却是没有说别的只送了一份礼物说是庆贺老山这里的武安侯府落成。
意思也是相当明白这位五大三粗向以“性烈如火”形象示人的冬寂军统帅完全认可姜望担当此次官考的主考官对此并无半点芥蒂。
当然他心中如何想外人不得而知。制少在明面上此事已轻轻揭过。“你这侯府真是热闹这几天门槛都快叫人踏破了。”廉雀笑着说道。
此刻他正在打铁。
姜望专门叫人在别苑里给他隔出了一套用于炼器的院落一应匠炉、磨石、铁锤等等虽然不如南遥廉氏那里品相那么好却也一应俱全。褚么在旁边站桩。
炉火升腾间周边的温度也很高黑瘦小子脸上身上不断冒汗却一动不动。
姜望用一根棍子敲敲他的胳膊敲敲他的腿规范他的桩姿嘴里道:“本是想来南夏躲个清静没想到也不可得。”
“像你这么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可能清静?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漩涡中心。就像这块铁“
廉雀随手用长夹将烧红的铁块丢进水桶中发出剧烈的滋滋滋的声响:“烧得这么红了怎么静?”
“待这次官考结束我就闭门谢客。”姜望说着又问道:“研究这么多天了研究出来一点什么没有?“
“我早说过大燕廉氏已经没了。什么传承什么荣誉都是没影的事情。”廉雀倒是很豁达:“螭潭的水很适合淬火可以说是最适合淬火的水之一且在不同的温度下有不同的反应。找到这个我已经赚了。”
姜望撇了撇嘴:“还想着说看你一步登天呢。觉醒个什么转世身什么的雪国那个谢哀直接成冬皇了都。”
廉雀哈哈大笑:“我也想啊。可惜上辈子不够努力没怎么安排好。”
“那这辈子努力点为下辈子早做打算。”姜望敲了敲褚么的脑门:“沉心静气不要分神。”
要一个好动的九岁孩子静心站桩自己却在旁边喋喋不休此外还有打铁声哐哐当当实在有些难为人。
但褚么熬是熬得辛苦了点却没有叫过苦。
廉雀又说道:“但是自齐夏战争后我修行起来快了很多不知有没有大燕廉氏的原因在你那次镇祸水看到了什么?“
姜望沉吟道:“我看到了龙头鱼身的螭吻虚影悲泣而东像是传说中的那样。我在你的那块命牌上感受到了大燕廉氏的责任和承担。你的修行速度变快大概跟你的命牌承担了部分责任有关。”
廉雀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去祸水试一下?”
"好歹神临之后再说。”
“神临神临哪有那么易得。你以为都是你?”廉雀将凉透了的铁块夹出来扔在了铁砧上又喊了声:“褚么你能神临吗?”
“当然能!”褚么压根也不理解神临的概念但是大声回应。
这一开口劲就泄了再也站不住桩一屁股摔在地上。
廉雀哈哈大笑身内如有火炉沸腾拎起大锤很很砸落一铛!
铁块顿成铁饼。"打铁、炼丹、烧菜做事情要讲究火候做人更是。”
“你有没有走过夜路?”
“我是说在一条四下无人的小路没有灯没有月没有声音你往任何一个方向看都是幽黑幽黑的你说那像什么?”
说话的女人坐在一张条凳上身姿很板正。声音却是晃悠悠的总也落不到实处。
“像一头张开了巨口的怪兽随时要吞掉你。”她自己回答道。
她轻轻一弹指一点火星落进烟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