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山乃天下雄山高有三百余丈左控羽涟江右俯鸥鸟盆地。所谓“欲穿奉节府必过剑锋山。”夏廷于此筑卡经营多年遂成天下险关。
整座剑锋山地形独特自底座而至高巅天然可以分出五阶来。故又有天梯山的别名。
真人太华结合地势亲自主持设计了覆盖剑锋山的五段式厚德载物阵。
下连大夏地脉上接九天云气。聚势承意镇压奉节山河。
大阵一经开启地脉之力一段一段递增及至顶峰威能也达到极限可以发出恐怖的地脉攻击。
它所承受的巨量伤害又可自顶峰而至山底一段一段递减最后分担于大地。
可谓是攻守兼备之阵。
只可惜去年被姜梦熊一拳砸下百里之渊直接碾碎了地脉使这五段式厚德载物阵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复旧观。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谢正文是一名儒家修士求学于夏国境内的书院。去年推开的天地门稳固了腾龙境修为。
南域毕竟是书山圣地所在因而儒风甚著。
他早几年也想过去暮鼓书院进修但又怕天资不够考不进去反耽误了军职后来念头也就淡了军中自有军中的路。再过些年年纪大了若是还无长益就退伍去老家置办豪宅养几房美妾……这便是一个平凡修士的一生。与凡夫俗子的暮年想象倒是殊途同归就如同那些超凡力量最后也会在时光里消散一样。
生来赤条条死时白茫茫。
去年的时候他也在剑锋山就在那位靖安侯长子华方宇的麾下。
老实说剑锋山是怎么丢的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稀里糊涂的就敌袭了稀里糊涂的守将就死了稀里糊涂的他跟其他溃兵一起逃散。甚至于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从溃兵们的恐慌动静来看倒像是满山都是!
当然他谢正文也没有什么脸面去嘲讽别人。
起先参与驻守剑锋山的时候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差事。
毕竟剑锋山这里已经近三十年未见烽火。
今年是神武三十二年。
昔年齐国退军大夏百废俱兴。在景国仪天观坐镇的情况下夏廷并未承认现状武王领兵四处出击从分食的群狼嘴里一步步收复失地。在神武三年就已经消弭了所有的周边战事稳固了既有边界。
后来的镇国军是在景国的帮助下去万妖之门后练出来的。
境内承平多年周边实是无可虑者。
齐国要东来剑锋山怎么也绕不开虢国、杨国、胡国这几个小国。哪里能没有动静?
景国的仪天观仍在齐国怎么可能敢打夏国?
就算真个打起来神武年代的夏国也重新有了一战之力!
以上三点几乎是夏国军方的普遍共识。
谢正文虽然压根没什么资格看天下形势缺乏视野缺乏格局甚至于一丁点有用的信息都接触不到。但平时跟战友吹嘘的时候也不免会指点江山。列出齐有几败夏有几胜如此之类。
直到去年那一战发生……
说起来这个华方宇身出名门修为不俗。平日里排兵布阵颇见章法纵谈形势头头是道。论起军略来同龄人少有对手不然也不能镇此要地。
只不意想他临机之时愚蠢得可怕。
在骤逢偷袭的情况下只顾着自己的生死之斗竟完全忘了组织剑锋山防御丢失了守将的根本!
谢正文反正在那晚是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
阵法形同虚设军队各自为营。
败兵如潮一经澎湃起来谁也无法救挽。剑锋山上的数十年经营全部留在了如瀑奔流的溃兵潮后留给了齐军。
后来……也算是“夺回”了剑锋山。
真人太华死在自己的成道杀阵之中天降血雨落在他亲手设计的护山大阵上。
真有一种宿命般的悲性!
再后来……
靖安侯华鸿诏跪在宫门外请求亲自镇守剑锋山表示要洗刷他儿子给靖安侯府留下的耻辱言曰:“家国之耻不可一死了之”。太后也应允了。
谢正文也便归于靖安侯麾下。重驻剑锋山。
靖安侯的能力与他那个儿子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军中基层武官谢正文的感受非常深刻。
以前华方宇守山的时候他只觉每日就是例行公事吃喝应卯。活在今日想的是几十年后的退伍生活。
华鸿诏亲来后将士们每天做的事情并没有更多但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见得成效。
每日操演军阵、修筑工事非常规律充实将士们的精气神都很饱满。
在靖安侯的麾下他有信心面对任何敌人。
及至于今日……齐夏大战开启岷王亲驻剑锋山。
所谓虞礼阳。
大夏活着的传奇!
神武年代生人最崇拜的强者。
旁人且不说谢正文见到的与自己一营的弟兄全都士气高涨已觉无不可胜人人喊着必破齐贼。
而验证士气和想象的这一天终是到来。
首先是守在陷阱阵地那里的兄弟们狼狈窜回那种姿态令他莫名想到剑锋山失陷的那天凌晨。
一个异常嚣张的、战场上穿白衣的家伙领头齐军的先锋营气势如虹一路追杀到了山脚。
整个剑锋山上驻扎了三万将士。
在防御的秩序里以五段山分之。
包括谢正文在内的剑锋山一段守军正要冲下去迎头痛击把那白衣打成寿衣。
轰!轰!轰!
耳中只听得九天滚雷一样的闷响。
在齐军先锋营之后无边无际的精锐大军已如海潮涌来……很快就铺满了视野。
一时竟不知人海何处有尽。
上面将官点兵之后才得出敌军十万的结论。
这还只是前军!
齐军百万伐夏并非虚言。
但更可怕的地方在于——
谢正文入伍多年也算是老兵了。却从来不知道十万人的大军竟可以变阵如此之敏捷、进军如此之速度。
他们剑锋山守军平日里五千人一拨的轮番操演都不能够这般自如!
真正在刀口上过活在战场上乞食的人当然能够明白这种强大。
懂得对手的强大于是知道何为恐惧。
立在高耸入云的剑锋山上谢正文忽然感觉自己所倚仗的似乎不过是怒海中的孤礁。礁石或许依然坚固但立在礁石上的自己被吞没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靖安侯毕竟是靖安侯上面迅速有军令传下来简练直接地调动防御叫谢正文和他的这一队人不至于失去了主心骨。
可是刚刚到达阵地所在——一段山的山阳石座、也即护山大阵七十二个小阵眼之“寒蝉鸣”。
他便听到了如重锤击石的沉重破空声胆战心惊地抬眼一看他好像看到了一艘飞在空中的船!
舟应行于水此船飞于天。
遍体流转着冷酷的金属光泽外壳被狰狞的铁刺所覆盖形如凶顽飞兽。
不不止一艘!
密集的钢铁飞舟似雁阵东来以恐怖的速度迫近了!
飞舟外壳上的复杂阵纹瞬间亮堂起来。
天地之间的金行元力迅速汇聚很快凝成一支支钢铁棘枪闪烁着森寒的光。
而在爆炸般的尖啸声中漫天棘枪飞落——
一时如雹雨!
“结阵!结阵!”
谢正文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样大吼。
“结——”
一杆棘枪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山坡上连同未竟的呼声一同消散。
这些棘枪不但坚固、锐利还具备很强的破法效果。
谢正文亲眼看到有人及时发动了防御道术却也在一触之下就溃散仍未能逃脱被钉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