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这一路走过来面对的每一次绝境。
在神魂的层面里煌煌一轮大日高耀于天剧烈地燃烧着轰然坠落。
似灭世之焰有焚海之威。
单骑破阵图展开祸斗王兽印于其上环顾这烈日坠落的神魂环境显然也有一些意外。毕竟如此强大的神魂力量它几乎未在神临之下的存在身上感受过
但也只是意外而已。
就在下一刻它腾身而起
其身无限膨胀。
其势无限膨胀。
姜望亲手开启的神魂之争它却更具备主宰战局的气势。
像是一头通天彻地的黑犬一口便吞掉了那轮燃烧的大日吼!
此一刻祸斗竟如天狗!
仿佛神话照进了现实。
这个璀璨炙热的神魂的世界……
熄灭了。
极端的痛苦有如狂潮奔涌瞬间摧毁了全部的意志。留在姜望心里的最后的感受是一片虚无。
深沉的黑暗席卷而来。
为这一场落下帷幕。
……
……
“姜望的痕迹消失了。”
在一块孤礁之上太寅最后看了一眼七星罗盘将它收起。
“是吗?”
项北盘坐调息盖世戟横在膝上。
有一种极淡的感觉如水纹在心湖漾开。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放松。
驱逐了姜望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毕竟不是亲手将其击败。
而三成的神魂本源一旦割舍对于他们这种神魂极其强大的修士来说是几乎不可承受的损失。放在他和姜望的神魂力量对比上就是削弱到他可以直接攻入对方通天宫的程度了。
换而言之……
一直矗立在前方的高山已经倒塌了。
说起来他虽然同意了太寅的计划。
但其实他并没有预料到姜望的离场。
总觉得那样的一个人会不断地创造奇迹才对。
但回过头来想一想哪有人会是永恒的主角呢?
如项氏的擎天之柱项龙骧那种从年轻时就崭露头角、辉煌了一辈子的大人物不也折戟在河谷么?
“痕迹是在瞬间被摧毁的就像那头祸斗王兽抹掉我的阵法一样……”
太寅的表情有些凝重当然不是因为已经被抹去痕迹的姜望而是因为这山海境本身:“不是说这里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么?但是从进来一直到现在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和太虚幻境完全不同。”
“我强调过此地虚幻只是说法之一只是你自己先前更相信这个说法而已。”项北道:“九百年过去了山海境的真相依然未曾解开。你和我所见的难道就是真相吗?”
他的天橫双日重瞳里有着深邃的光:“或许只是一个截面而已。”
太寅沉吟道:“至少祸斗王兽的强大和智慧都是真实的。绝非什么虚妄的想象。”
“我也进太虚幻境感受过。”项北忽然道:“你说如果太虚幻境的创造者愿意能不能直接在太虚幻境里创造现世并不存在的强者?若真创造出来了我们又能不能够发现?”
众所周知太虚幻境里的参与者都是现世修行者。
项北这话乍听很突兀甚至莫名其妙。但若是往深里想一想却让人有些发毛。
太寅忽然脊生寒意怔了片刻才强笑道:“太虚幻境自有规则制定之后不许任何人随意更改。即便有随着环境发展之后切实需要调整的规则也是经各方协调监督后才能修订……这太虚幻境天下列强都有份参与也都轮值监督。”
句句陈述的是事实。
也句句都是在安慰。
相对于太虚幻境这伟大的构造他太寅和项北其实也是微不足道的。
至少目前还很微不足道。
项北于是转问道:“确定姜望是已经出局了吗?”
“如果我是他我也没有办法。那头祸斗太强了。”太寅心有余悸:“完全是依靠压倒性的力量撑爆了我的阵法……我留下了一部分它的痕迹下回在靠近之前七星罗盘就会预警但也不知有没有用来不来得及。不管是真是幻这山海境比你之前说的可怕多了。”
“我也没有想到山海境里会是这般……”
项北说着忽然住嘴站起身来提起盖世戟仰头望天。
轰!
从天穹之上传来暴烈的声响。
似闷雷似天空炸破了一个口子。
如此突兀如此的不可忽视。
天穹那团不断放大的黑影像是一颗天外坠落的陨石呼啸着砸向大海。
又过一两息才终于瞧得清楚。
却是一个肌肉如山峦的魁梧巨汉从遥远的高空砸落。
强壮到可怕的肌肉将一身不知属于何方势力的制式武服撑得高高鼓起。
全身未见任何道术力量纯粹以肉身与空气极速摩擦因而发出类似陨石呼啸的恐怖声响。
项北已经是相当高大雄壮的体魄比太寅几乎高出一个头也壮上一轮。
但跟这极速坠落的巨汉相比却又小了一轮。
那澎湃的血气、纯以肉身破空的表现无不说明这是一位强大的武夫。
此人是谁?所为何来?
项北已经提戟相对而太寅却神情严肃地目视前方。
在视野的尽头碧蓝的海面之上也有一个人踏波而来。
黑发如浓墨晕染在空中。
微微抬起的下颔线锐利得如有伤人的锋芒。在缄默之中又恰恰说明了他的骄傲。
倒提一杆长枪。
人在前枪在后。
枪尖只入水半寸带出一条浅浅的水沟。
但竟久久不消失。
因而从看不到的远处一直延伸至此——
那是无意而发的但又恐怖的、凝而不散的枪气!
枪过留痕。
此必传世之名枪。
此当惊世之英雄。
可太寅既认不出来这人也认不出来这枪。
他只清楚地看到在水底分明离枪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条大鱼游过。却顷刻间千疮百孔死得透了。
创口透光。
这个锐利如此的男人
他就这样倒拖长枪从碧海尽头走来。
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什么都不必说了。
生和死。
总要有一方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