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给姜望一种姜无弃就站在面前正披着白狐裘的感觉。眼前看到的所有人全都身穿丧服形容悲戚但也不知有几个人真伤心!
朝议大夫温延玉带着礼部官员已经接管了整个长生宫的外宫部分布置好一应仪轨。
两名礼部员外郎守在长生宫宫门外负责迎送。
甚至于温延玉本人也在一旁站着。
当然哪怕能在这个时候来长生宫祭奠的都非富即贵也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同温延玉寒暄。
他这次主持整个丧礼。
能让他以堂堂朝议大夫之尊在宫门外相迎的自然只有当今天子、皇后等寥寥几人。
姜望一现身立即便有一名礼部员外郎迎前上来口称姜大人。
令旁观者惊讶的是在宫门外沉默许久的温延玉竟然也主动对姜望点了点头态度亲切:“来啦?”
姜望本来还想厚着脸皮先跟温延玉问候一声无论对方会不会搭理他。
先时齐国去兀魇都山脉寻他的真人里就有温延玉一个虽是齐天子的命令这人情他也得领。
没想到竟是温延玉先开口。
赶紧迎上去执晚辈之礼:“早该去真人府上拜访的不意诸事缠身今日幸见于此还望真人海涵。”
“不妨事。”温延玉缓声道:“回头有空可以去我的兰心苑坐坐也让老夫接触接触你们年轻人了解一下年轻人的想法。”
“一定。”这里并不是寒暄的场合姜望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便识趣地道:“您先忙着晚辈就先进去了。”
温汀兰曾经邀请他去温延玉私下饮茶会友的兰心苑他倒是还没有去过。温延玉这一次又亲口相邀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
但姜望心里非常清楚虽然他今时今日也能算是有些分量了可是在温延玉这等人物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温延玉这番示好更多是看在晏抚的份上呢。
给晏抚的挚友面子就是帮晏抚撑场面。
狗大户这位老丈人还真是不错!
拜别温延玉径自往宫里走。
这一次走的路线与前两次不同长生宫的后殿部分并不在此次丧礼中开放。
一路都有宫卫指路很快绕过一座照壁便见得一处空旷的场地。
奠席就设在这里。
一共十五席非贵人不得落座。
而姜望继续往前走。
此时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得姜望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齐国如今最耀眼的这位天骄已经在齐国官面上走到高处的金瓜武士细究起来赴齐竟还不满两年。
这两年经历了多少石破天惊留下多少惊心动魄的事迹如今已然在他们这些人之上。
朝议大夫陈符曾说——“所谓绝世天骄就是会让你心生沮丧的那种人。”
现在的姜望又何尝不是带给很多人这种感觉呢?
十一皇子的丧礼毕竟不是个适合寒暄的场合所以也没有谁贸然上来打扰。
姜望静默前行。
从奠席这里走过就是长生宫正殿。
姜无弃据说是死在齐帝面前他的灵柩一度停放在东华阁足见天子之哀……现在倒是已经移回了长生宫就停在正殿内。
长生宫总管太监冯顾跪坐在正殿外对每一个踏进正殿祭奠的人躬身。
看到姜望的时候还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姜爵爷前来祭奠殿下若泉下有知会开心的。”
姜望半蹲下来拍了拍他皱纹横生的手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了声:“您受累。”
然后起身往殿里走。
这里完全布置成了灵堂灵柩便停在殿中。
雕纹肃穆的灵柩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形。
材质粗糙的丧服也掩盖不了她的高挑、健美遮不去她的英姿飒爽。
华英宫主姜无忧正低头看着灵柩里的人表情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望走上前去。
灵柩中躺着的那少年穿着一身紫色的皇子蟒服双眸微闭面容苍白俊美。
这个时候的他显然不会再畏惧寒冷……
当然也不会再猛地咳嗽起来。
陪着站了一阵姜无忧忽然说道:“我以前脾气很坏在宫里欺负过很多人不是揍这个就是揍那个……唯独没有欺负过他。因为总感觉他像个瓷娃娃我怕我一碰他就碎了。”
姜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叹了一声。然后走近灵柩前方的供桌认认真真地行过礼给姜无弃上了三炷香。
这时他听到一个隐隐啜泣的声音回过头一看才发现在灵柩另一边跪着的也是一个熟人——十四皇子姜无庸。
双目通红神情悲痛哭得很压制。
只是姜无忧气场太强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位皇子。
不过双方没什么交情可言姜望只是一扫而过有些担心地看了姜无忧一眼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自顾在灵堂两边排列的椅子上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下来。
只有三品及以上大员才能入长生宫正殿奉香。在这个层次里他的确身在最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三十来岁、面上傅粉、丧服也穿得不甚妥帖的男子走进灵堂里来。
见得姜无忧首先行了一礼:“何真见过三殿下!”
姜无忧仍旧看着灵柩里并不理会。
他也不以为意。径自绕过灵柩走到供桌前取了三根香拜了三下插进香炉便转身寻位子坐。
目光扫过跪在灵柩另一边的十四皇子轻轻掠过看了一圈便看到了坐在最边缘的姜望。
眼睛一亮直接寻了过来往姜望旁边一坐。
“这位想必就是青羊子吧?我是何真!认识一下?”
不知是不是真的很欣赏姜望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太大也因而有些刺耳。
姜望想了想正要不动声色地回绝对方便听得一声冷斥。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站在灵柩旁的姜无忧略微转面只给了一个霜冷的侧脸英眸顿有寒光起一瞬间竟似铁马金戈卷狂雷:“给孤滚出去!”
国舅爷何赋的独子大齐皇后的侄儿何真何大公子愣了一愣。
下意识地抬起半边屁股来想继续坐着又不敢想走又觉得太丢面子。
他甚至觉得也许自己听错了华英宫主是让姜望滚才对怎么着自己也算是“亲戚”。
但一迎上姜无忧的冷冽眼神顿时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明明还是秋天却像身在冰天雪地中。
明明身在灵堂却如陷落杀戮战场。
他的身体僵硬灵魂战栗。
顾不得再交什么朋友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灵堂外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