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人类和雪女一族各种都心怀鬼胎,我最终是找到了破绽,解放了自己。”
azusa彻底明白,天狐为何要在她想前去大洋彼岸时说,这一去会让她无家可归、无路可退。
恍然回神,azusa摇晃天狐的肩膀,大声问:“妈妈,我妈妈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天狐看她凝成冰珠的眼泪一颗颗滚到地上,缓慢开口:“你的祖先太得意忘形,以为有了我就不用在费心思加固结界。现在的雪女居住地……就像是一盏被掀开玻璃罩的油灯,被甩到了冰天雪地里。”
“不会有事的!我们就是雪女!不怕风雪!”
azusa不顾一切地往回跑,心里充满懊悔和悲痛。她不是不同情天狐的遭遇,但她更担心自己的族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没有经历过那场剿灭战的,知晓天狐被囚一事的也一定少之又少。
不能让这些无辜的雪女族人用生命为前人犯的错赎罪。
从那以后,azusa拼了命研习结界和幻术。再次与天狐无意相逢,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妖怪,但不被人类亲近也不被人类惧怕,她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低调又缄默。
而天狐也不再尽职地追逐干旱的脚步,他漫游天地,随心所欲地降雨,不再受人敬爱甚至逐渐被遗忘。
白梅花的香气比azusa本人更先被天狐察觉,他看清她身影后,虽然没在她银白的发丝间看见白梅,但她身上确实弥散着花香。
天狐清楚当年的azusa是赶不及救族人的,纵然他只是拿回自己的力量后就离开了,然后雪女一族的保护结界因此形如虚设,妖气暴露,被附近的阴阳师、驱魔师甚至其他妖族察觉只是时间问题。
过了太久安逸生活的雪女一族估计忘了该如何战斗…
天狐心想,回到居住地的azusa估计连族人的尸首都找不到。雪原一向是食物匮乏的。
天狐故意让天下起骤雨,街上行人纷纷跑走躲雨,他撑开朱红色油纸伞,上前一步和azusa面对面。
azusa却反感地瞥向周围惊呼的人群:“多此一举,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天狐明显感觉自己常年稳定的心跳有一瞬紊乱,他略微恍惚,又问azusa:“你呢,不杀我报仇?”
“雪女一族和你已经两清。但是…”azusa话锋一转,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截白梅花枝,花朵都被极薄的冰覆盖,保存完好,“我欠你的。”
天狐默默接过,指尖碰到她发凉的白皙皮肤。
“站住。”azusa叫住转过身的天狐,绕到他身前,“你身上的诅咒是不是还在?寒毒持续侵蚀你的内脏,直到把你灵魂也冻住。”
天狐稍微皱眉。
azusa当他是要面子,不肯承认。“真正的自由,这是我自己要还给你的东西。”她拉起天狐的手,这次换做她走在前方。
azusa把这些年她学习到的关于结界和幻术的一切都教给了天狐。她不会解咒术的毒,但多方打听后知道解这种寒毒需要些什么材料。
“行了,我就说到这里,你的命你自己救。”azusa面无表情,就像她种族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冰冷。
天狐金黄的凤眼里没有明显波澜,他同样有些冷淡地望她,同时又有些无奈。他的寒毒其实早就解除了,但眼下这是彼此还能结伴而行的唯一交集。
在城镇外的岔路口分道扬镳,天狐如释重负又略感惆怅地感慨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azusa立即停下脚步,表情变得复杂。过一会儿,她才小声说:“你不该活着。”
不等天狐开口,她就疾步跑远,所到之处的路面连同旁边灌木都凝结出冰花。天狐对她刚才别扭的祝愿并不感动,他反而觉得过去的自己不该带azusa下山,就那样一无所知地和族人死在一起或许更好。
azusa是一张白纸,再轻的笔触都能在她心上留下深刻印象。然而他给她画下的第一笔,就是关于背叛和死亡的沉重。
“哎呀,ibuki,真难得你没迟到。”骤然出现的时空裂缝里,Patricia提着裙摆款款走出,对天狐微笑道。
已经和Patricia认识并拥有名字的天狐沉默点头,仍看向azusa消失的方向。
“雪…”Patricia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冰花,“我想起piper了,ray(灯塔)和他可真是太合拍。当然,你和Libra(天平)也是很合适的,不考虑一下吗?”
“Patricia。”ibuki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凝重。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Patricia也收敛情绪,认真起来。
“允许我把Libra(天平)先交给一个故人。”
“你确定不是你那冷冰冰的小情人?”
“azusa的存活、进一步迷失是我的失误。”
“所以你间接承认,并且计划将错就错了?”
“暂时是。”
Patricia没想到ibuki态度如此干脆,忍俊不禁,又立即摆出严肃的表情:“我能预见,你们之间有一场杀戮。你只能用死亡的方式引她离开迷途。Libra(天平)只是拖延了时间。”
ibuki好似要诉苦一般虚张嘴唇,又紧紧闭上,叹息在心底缓慢流过。
魔界。
第一贵族宅邸。
“Elvis大人,外、外边…!”传话官匆匆忙忙跑进书房,手忙脚乱地比划,“一个女恶魔!有个冰属性的女恶魔!”
“嗯,感觉得到。”Elvis摘下金边眼镜,看向不停结冰的天花板。
传话官哆哆嗦嗦瘫坐在地上。
“这里不需要废物。”Elvis站起来,一边朝门外走一边按住传话官的头,魔力外放,直接把他炸成齑粉。
谒见大厅里,azusa已经在等待。她几乎把外边的守卫和宅邸内的警卫部队都屠光了,但雪白的和服和银色发丝里一点血渍也没沾上。
“你从人间来?”Elvis既不愤怒也不惊讶,就像在进行一次稀疏平常的社交谈话。
“东方的妖和恶魔差别大吗?”azusa稍微歪头。
“大同小异,但…”Elvis闭上眼睛嗅了嗅,“魔界不会有这么干净的花,还有白雪。”
azusa抿住嘴唇,盯着Elvis不说话。
Elvis打一声响指,让侍从给azusa端椅子:“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azusa摇头:“很感谢,但不用了,我长话短说。”
“好,请。”Elvis态度客气,好像azusa差点拆家的事情不曾发生。
azusa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一直犯嘀咕,她在魔界潜伏了几十年,自以为摸清了Elvis的脾气:与世无争、孤僻。
这眼前绅士打扮的金发恶魔,俨然一副社交高手的模样,礼貌又恰到好处的冷淡。
“我知道你是Patricia的继承者。”azusa直接道。
Elvis愣都不愣一下,点头:“虽然知情者少,但这在魔界不算秘密了。你是知道才来找我的,不是吗?”
azusa感觉自己一下子陷入被动,Elvis给她带来了不同于他那优雅微笑的压迫感。定了定神,azusa说:“不仅如此,我知道你代表着什么…”
“比如?”
“否定,全面性的否定,无条件的毁灭。”
一瞬,Elvis的表情凝滞,他血红的眼里翻涌起波浪:“我欣赏你的敏锐,还有胆量…”
他在要挟我。azusa心知肚明,也不怕,继续说:“我想跟随你。”
Elvis这下一愣:“你…接着说。”
“我在人间流浪了五百年,一直在寻找答案——我的时间该怎样被浪费?”
“浪费?”Elvis忍俊不禁,“小雪女,给你一个提示,当你失去方向的时候,观察你父辈的足迹。”
“我就是因此迷茫的。”
“怎么说?”
azusa把妖族和人类阴阳师间的恩怨纠葛、雪女一族的背叛、天狐的遭遇都说给Elvis听,道出自己的烦恼:“我对先祖、自己的同胞,还有名义上的敌人——人类,都充满困惑,我找不到归属感,不知道路要怎么走,为了谁、站在哪个立场上能让自己安心…”
“你觉得我能给你方向?”
“嗯。我觉得我们是同类。你所持gift的意义给了我启示,毁灭也是一种解决方法,不是吗?”
“小雪女…”Elvis深意地眯起眼,一步步走近她,“实际上,你这是在逃避,利用我逃避现实。你怯弱、没有主见,而你即便知道,还是希望躲到谁的身后。”
“只要你给我方向,给我命令,我可以锋利。”
“我倒是第一次…嗯…”Elvis端详眼神显得有些狂乱兴奋的Azusa,“你是我见过的,最虚伪又最具潜质的工具人。如果我稍微没有满足你的病态心理,我可能被反咬一口。”
“我很值得你费些精力,不是吗?你不需要有谁帮你圆满你的意义,但我可以这件事变得更顺利。反正我无所谓恶魔、妖族、人类到底会怎样,我可以是任何人,又可以一无是处。”
“你真是…”Elvis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他的手在半空举高又放低。
“允许我被你使用。”azusa主动伸出手,眼神灼热。
没有犹豫,Elvis用力回握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