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ty记得这种建设叫手水舍,用于清净双手和口的场所。
回忆曾阅读过的书籍,她走过去,右手持柄杓,舀一瓢水浇向左手。然后左手重复同样动作。之后又舀水用手接住,送入口中。
把手和嘴都用手帕擦干净,所谓除去污秽,使身心清净的礼节才算完成。
这时,Misty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没有敌意,就是平淡地观望着。
这座充当Patricia花园的神社非常洁净,地上没有落叶,殿外的柱子光洁如新。可见这里的看守者是个注重形象,对生活细节有讲究的人。
可见Daisy精心装点Misty的仪容并非只是证明自己的品位,也是想让Misty能给对方留一个好的初印象,哪怕只是停留于外表。
只要Misty愿意,她就可以表现得令人心悦。不需要谁提醒,她清楚这会儿该收敛骨子里的野性。这方面,她一直是能屈能伸的。
在手水舍净心后,她前往拜殿进行参拜。
站定在空无一人的拜殿前正中央,Misty犹豫许久,取下无袖衬衣下摆的一颗纽扣投入赛钱箱,再拉动赛钱箱上方的系铃绳,摇出响声。
双手合于胸前,拍手两次后,她在低头祈祷间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她正在许愿,希望能早点见到这里的看守者。
透过水滴的声音,Misty认为他应该是回应了自己的呼唤。循着空灵的响动,她在细雨中漫步寻觅,绕过了占地可观的社殿。
在开满莲花的池边,一盏朱红的油纸伞里,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子。一袭白衣,用一条银线绣锦的腰带将腰束住。黄金色的头发覆在额前,飘逸在挺拔的身后。
五官端正的面庞下,雪白的颈富有姿态地微微扭转,他用那双水亮的金色凤眼投来一瞥,宛如云散天晴,目光恬静又凛然生威。
Misty不禁屏住呼吸,不由自主一步一步走近。
好一会儿后,她立在他身前,仰视他好似朦胧在微光中的脸,看他仿佛涂过朱的红润嘴唇微微张启,耳边响起一个清朗如月的声音。
“你来了。”
Misty心里起了一阵颤动。他的吐息柔匀而香甜的由唇缝中透出,她不禁脚下生根,软弱得不能走动一步。
立即意识到自己被魅惑了。Misty紧闭了双眼,使劲推开他。
“走近的是你,无情也是你。”
风姿绝世的金发男子笑着,丝毫不恼。他俯下身去,鼻尖停留在她的颈动脉处,呼吸有律的淡淡喷洒。
Misty脸上的淡淡红意久久不退,却始终咬牙不为他的蛊惑和威胁所动。无意识间,她抬手揪紧了领口的花边褶皱。
临走前,Daisy替她把那枚珠贝穿在绳上,系在她颈间。
从层叠的布料中感觉得到珠贝的棱角,Misty从被硌得生疼的手心间得到了反抗的力量。把眼睛睁开,她目不斜视地迎向他宛若含情的金色凤眼。
“不错。”
她眸间的清冷让他满意。信步拉开距离,他仍撑着朱红的油纸伞,笔直地伫立在涟漪朦胧的莲花池畔。宽大的衣袖随清风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
rosewood和Daisy都没透露他的名字,说明他是无名的。可Misty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文字呼唤这个清颜白衫的俊逸男人。
不知不觉,细雨停歇。
池水成了固体似的平铺在放晴的蓝天下,水珠如熟睡了似的凝定在碧绿的莲叶间。半丝清风也没有吹拂过,红色蜻蜓悄寂无声地落在盛开的粉莲花上。
Misty试着再次走近他,安静端详。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有点轻狂叛逆的味道,他反而合适,清雅非凡的姿态使Misty不由得再次惊叹。
可不同于他天生有几分妩媚的凤眼,男人的身边其实隐隐围绕着一股冰凉疏离的气息。
她细细凝思,觉得他根本无意魅惑自己,只是他生得极美,稍微挤眉弄眼就让人想入非非。
唉。Misty不禁叹气。
“你可怜我?”男人不看她,却好像能听出她的心声。
Misty瞪大眼,不禁问:“你和Patricia都会读心吗?”
“不读,没必要,也不值。”他徐徐转头看向Misty,“你眼神和这池水一样好猜。”
Misty不假思索地自夸:“这说明我单纯。”
男子稍微眯起金色凤眼,浮现于眉宇间的阴影有几分猜嫌的意味。
Misty心想他既然是个明眼人,自己也没必要继续装淑女,她把鞋朝地上一丢,把裙摆提到比膝盖略高的地方打一个结,跨入清且浅的池水里,在田田莲叶间寻找成熟的莲蓬头,目标是新鲜粉嫩的莲子。
她肆无忌惮的馋嘴行为把他看愣。
“我爬了那么久的石台阶,是真饿了。”Misty手指灵活地剥莲蓬,毫无愧意地解释。
“你果真是empty,我指你空空如也的矜持。”
“对不起,我就喜欢明目张胆来阴的,屡试不爽,专治各种清高不服狼子野心。”
素衣长裙本是衬托气质的首选。她倒好,把这一身高档面料的优雅丢得一干二净,就像被掏心的莲蓬头,随意甩入水中,烂在脚下。
但Misty本来也不适合一尘不染的白色,蕾丝花边的拼接、精致讨喜的发髻。她就像一株不需要精心浇灌也能蓬勃生长的路边花,最后开得漫山遍野都是,明媚又气势汹汹。
她会把这里掀翻天的,迟早的事儿。
他凭和她的短暂接触做出了令他有点期待的推论。
为什么期待呢?
当然是因为Patricia把最重要的empty给了Misty。这个把魔界和人界都闹得天翻地覆的吸血鬼,把王冠交付给了一颗同样不安生的头颅。
“Patricia有时候也是空的,你就是活生生的证明。”他慢慢把油纸伞收拢。
Misty漫不经心嚼着满口香甜的莲子,却在看清他悄然变化的外表时怔住。
毛茸茸的三角形耳朵,两条蓬松金黄的大尾巴…
“小姑娘,闭嘴。”他微微皱眉。
Misty把差点从嘴里掉出来的莲子渣吞回去,囫囵咽下。
“你、你是狐狸?”
“天狐,Ibuki,司雨水。”
“Ibuki?…你的名字?”
“突然想这么叫自己。”
“啊?”
“千年,这里起风了。”
自称Ibuki的金色狐男背起双手,神情专注地仰望着天空,凤眼中仿佛正在回放曾经而又永恒的记忆。时间也便好像跟着静止了一般。
等到时间的河再次东流,Ibuki已带misty去了本殿。因为她突然想求签。
Patricia开动奇思妙想,着手在魔界建设这座东方韵味浓郁的花园时,她几乎把人界的相应建筑全部照搬,包括那些繁文缛节。
这里是可以求签的,当然这个求签也是需要给神社供奉钱的。
“不要纽扣了。”Ibuki还在介意Misty朝赛钱箱里丢纽扣的行为。
“我没钱,命你要吗?”
Patricia虽然有野性的一面,但绝对没Misty这么耍诨。真是个小无赖。Ibuki摘下她发髻中的草莓晶发簪。
“我会被Daisy打死的。”见他要拿这个充数,Misty大呼小叫。
“公平交易。”Ibuki云淡风轻地说,把签筒递给Misty。
“真冷血…”Misty挠着变得松散的发髻,索性把头发全部披散,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白狮子。她捧着签筒,按照规矩在心里想了一个想要问神明的问题,再摇晃,
啪。
第一根签掉出来。上边的号码是四。
晦气。Misty咋舌,把签放回签筒内,去签柜找到和号码对应的签诗——
四泽春水深,静处值怀音。
Misty思忖半天,才对Ibuki坦白:“我刚其实提的是恋爱方面的问题。我感觉自己抽了个好签,应该…”
Ibuki拿过籖诗,看过两眼,微微点头:“不用谋,有心不必急相催,前生注定,五百年前结果来。”
闻言,Misty深绿的眼中立即浮现依恋和欣慰的情愫。她不提修复身体的事不代表对Fortuna毫无牵挂,相反她难以忘却nero面对浑身是伤口的自己时,那样惶恐不安的表情。
所以她毫不犹豫把和他的未来作为第一个问题向神明祈望——
我能平安回到他身边吗?
此刻,一路上那一簇簇的紫阳花在她脑海连成一片,像缭绕在眼前的团团蓝雾,朦胧了她的视线。
“我想回去…”Misty低下头,用手捂住湿热的眼睛。
Ibuki表情仍平淡,但他的金黄凤眼在忠诚地流露安慰。
“你一直都想。但你知道我为何不主动提及?”
“为什么?”Misty哽咽着抬起眼看他。
“这里…”Ibuki手缓缓下移,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脖颈,“Patricia的王冠即将露出它狰狞的分量,你是否有继续昂首挺胸的信心?”
“他在等我,我不怕。”
她又紧紧揪住了领口的褶皱花边。Ibuki认为Misty该是带了一条意义非凡的项链。
“黄尘梦远城中路,绿树眼明湖上山。”Ibuki发自内心地微笑着,一种光亮至美的惊艳气息触动了Misty。
她还不解这句诗的具体意思。
Ibuki不做解释,背起手信步朝殿内走去,示意Misty跟上。
垂眸盯着那两条蓬松光泽的金黄尾巴,Misty忍住猛地冒出的邪念,快步跑过去,和他并肩。
“如鱼得水戏河池,那堪相许也相依。”
“我说Ibuki,你能别作诗了吗?”
“有人在等你,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怎么?”
“无事,且记住就好。”
几经曲折,Ibuki带Misty在一扇贴有泛黄封条的门前站定。和她确认过眼神后,Ibuki才揭开封条,缓缓拉开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