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ewood知道少女现在才算正式跨入全新的生活。他不多言了,站起来,一并把霸占水族箱的X-fly带出门外。
三叶的老式风扇飞速旋转,嘎吱嘎吱,好像下一秒就要斜飞而下割破人的喉咙。
Misty徒手伸入玻璃杯拿出一块冰,放嘴里用力咀嚼。它就是心里的不安定,应该干脆地被粉碎。
她踏在地板上,就像是赤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她张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没人告诉Misty吸血时还会读取到对方的记忆。她认为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没资格处决你。我能处理的只有恶魔,在我看来你还没糟到那个份儿上。”
吱嘎…
修女像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直挺挺出现在缓缓拉开的门后。
她唯一生动的金色双眼在燃烧,好像在谴责Misty的优柔寡断。她的境遇已经如此凄惨不堪,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
“Osborn修道院。”Misty捂住脑袋,并不是很想重温窃读到的记忆,“Leonara,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从没听说哪个医生开的药,能把人医成吸血鬼的。”
“你…我是说,您都看到了吗?”修女眼里尖锐的凄苦逐渐熄灭。她好像失去一个希望,又看到了另一道光。
“我很抱歉窥看你的大脑。但是,我必须把这个非法行医的家伙揪出来。”
“不,您不能去,我不希望您去,前边是死神的坩埚。您如果愿意做我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的天使,我的玛利亚,请替我斩断一个人的锁链,还他自由。”
Leonara解开衣领,露出好像细得一握就断的脖子。她把护身符模样的吊饰给了Misty。
吊坠是树叶的模样,叶脉纹路很精致。Misty在背面看到一个字母,A。后边接着一串拉丁成语,意思是“爱情战胜一切”。
Misty愿意做个日行一善的捎信人,但这不是最优先的。
“Leonara,要是你的恋人知道我对你见死不救,碰头后只会把我痛揍一顿。虽然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治好你。我净化不了你的血,眼睁睁看你的肉体在一点点腐坏。”她按住修女的肩膀,直直望入她眼里,捕捉踌躇不定的光点。
“我得让这位A先生尽量心里好受些。所以,你只管告诉我,谁在你布善的修道院行医,让施主、神父还有唱诗班的孩子染上这要命的绝症。”
“您真是…哎。”修女缓缓合上眼睛。她笑起来天真而腼腆,好像从来没有遭过罪。
“听着,我不介意再插/你一次。”Misty可不是会循循善诱的绅士,她的温柔有限。
“您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修女像是总算下定决心,枯黄的脸上没了苦楚。
Misty第一反应是20岁,然后又往下减了2岁。憔悴的面容真的很显老。
“我亲眼看到PhilLinton第8任市长被枪杀在人民广场。第10任任期不满就被市民轰下台。第14任总算是个出色的公仆,他的孙子去音乐学院深造,我就是她的导师。过了二十多年,我到了退休年龄。但我觉得自己对音乐的探索还很肤浅,便试着组建一支乐队。我失败了,但我又发现自己更适合教小孩。意识到这一点花了我七年。我最终回到了故乡,PhilLinton,回到亲生父母将我遗弃的地方。”
Misty盯着她,怔然开口:“Osborn修道院…”
“我是唱诗班的总指挥、编曲,Leonara。”修女向她伸出手。
Misty没心情和她握住,问:“发生在Osborn修道院吸血鬼病变…我读取到的这些,是至少50年份的记忆?”
“断断续续的,是150年。那时候肺结核是医不好的,但他说能救我。我以为自己被眷顾了,能一直好好的、虔诚的、一心一意的过每一天,永远不会恶变。比我活得更长久更健康的幸运儿也实际存在。”
Misty脑袋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极度深寒的噩梦。
“Osborn,吸血鬼,恶魔的力量不是良药,这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Misty使劲甩自己面颊两边各一个巴掌,她的眼神重新凝聚,“不行,我一定得逮到这个王八蛋把他吸个精光!”
修女诧异,想要说些什么。
Misty不耐烦地甩手:“我不一样,我不怕变脏!”
这在修女听来是一种鲁莽的善良。她已经把自己的遗愿托付给了Misty,没什么可遗憾的。
修女重新睡回床上,双手安详地交叠在胸前。
“那位医生,虽然这不是真正的身份。他给予我们的并不只是另辟蹊径的药到病除,他没有不周全地忽略这个行为所种下的隐患。他给予我们新生,也给了我们诅咒。如果不幸恶变,我们会自动步入死亡,过程无比痛苦。漫长的煎熬足够对得起本不该有的长寿与快乐。”
“最先腐烂的地方是这里。”修女一手按住起伏的左胸,“这对吸血鬼来说太致命。所以无论如何,我是无法再被救赎了。”
说罢,她合上眼睛,干裂的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她还活着,但不想说更多。
足够了。
Misty心想修女的恋人,名字打头字母是A的男人和这起百年事故的肇事者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是同一人也说不定。
她开门退出,却瞥到头顶X-fly、贴墙而立的柔白身影。
Rosewood冲她狡黠一笑,嘴边的肉涡依稀可见。
Misty翻起白眼,小声嘟哝:“我以为你们真的会老实到外边去。”
“前提是你不会偷跑。然而你喜欢主动。”
“别钻我肠子里来,蛔虫。”
“好啦,说正经的。你过一会儿是不是要去Osborn修道院?”
Misty打开冰箱取冰块,给自己做了一杯冰柠檬汁。
“等。”她只说这么一个字。
“等谁?”Rosewood没跟上节奏。
Misty把修女的吊坠甩过来。他看到了“A”和“爱情战胜一切”。
Rosewood心领神会:“噢,兔子迟早一头撞过来。”
Misty身体陷入沙发。她后仰着脑袋,翘起二郎腿:“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可能要把旅馆给拆了。”
Rosewood听到卧室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示意X-fly把身体更大范围地延展以加强守卫。
Misty盯着在墙角织网的小蜘蛛,说:“如果A先生没能赶上看她的最后一眼,我们就要被这个新脱单的男人疯狗一样的咬住不放。”
“A先生狠不下心解脱自己的恋人?”
“他要做得到,我就不会倒霉地接了这个烂摊子。”
Misty眼睛往Rosewood手里的吊坠瞟一会儿,再生无可恋似的继续瘫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