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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叫做龙头州,是因为此地地处于北燕王朝的最北端。北燕天子以龙为祥瑞,所以就改武平旧国为龙头州,意寓昂首向天,皇气鼎盛。
杨佑安在离龙头州越来越近的时候却没感觉到丝毫的福泽祥瑞,闹心事倒是不少。
其实从青州到龙头州的路途并不算近,期间要穿过一片戈壁滩以及一小片绵延的丘陵山脉,戈壁滩几乎是个无人之境,杨佑安埋首走着,偶尔挖些脚下的土块试试水分,判断绿洲的远近,再偶尔仰头借着太阳或星辰望一望方向,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内心憋闷的暴戾之气已快将他逼疯。
前段日子从魏思温不经意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杨佑安知道他和青州的人有些恩怨,所以早已猜到他的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青州出来后,他就觉得有一股难以消散的郁气与杀意压在心头,替魏思温感到不值,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觉无奈,况且身边了无一人,寂寞之中,戾气更加膨胀,杀意渐浓。
就好比前几日还未入戈壁的行路途中,杨佑安遇到个身负藤木书箱,挂着把破烂铜剑的落魄游学书生。这书生人倒不坏,就是贪生怕死,看着杨佑安有点儿侠客的风度,为求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上自保,就死不要脸地跟在了杨佑安的屁股后面。
结果这书生读书读得有些傻,三句不离之乎者也,看不出杨佑安脸上的不耐烦,还吃了豹子胆似的,在两人争吵起来后闭着眼睛用那柄破铜剑对杨佑安一通乱砍。
那个时候,杨佑安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是黑云压城一般,等那书生发完疯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观望的时候,杨佑安毫不客气地赏了他几脚,看他趴在地上不动了才扬长而去。至于那书生最后断了几根骨头,有没有人管,杨佑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走进戈壁后,杨佑安就一直觉得谢阳的担心很多余,真正有可能走火入魔的是他才对,裴寒音那等冷脸冷心的性子,估计什么事都不会在乎,就算自己死在他面前了,那位白衣公子可能也就只会掸一下身上的轻灰漠然离去吧,他那等凉薄的人才不会有自己现在这种要死要活的心态。
思虑及此,杨佑安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临城找裴寒音,他连见到了裴寒音之后该说什么都没有想好,总不能两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眉目传情吧,多尴尬啊,裴寒音怒气上来不捅死自己才怪。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裴寒音来捅自己也好,杨佑安正想和他交交手,谢阳说过,有对手才知高低,若自己真有一天胜过裴寒音了,就算未能铺成大业,倒也不愧身后这两柄剑。
敛了敛愈发不找边际的思绪,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杨佑安把背上的一把剑撤下,攥在手中,望了望剑柄上的字迹后还是继续向前,想着总归要把这柄剑还给裴寒音,运气再好一点儿,没准能押着他回芙蓉山看一看。谢阳虽然对裴寒音的评价好坏掺半,但杨佑安还是能看得出来,那老头其实也挺念着他的,毕竟几年相处的情分还在,人嘛,总归不是木头疙瘩。
杨佑安想到这里时强撑起一些精神,继续独行赶路,但心中戾气依然未能减下去半分,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在戈壁中看见什么小虫小兽,都要过去一脚踩死才算过瘾。
如此来看,齐王殿下郁闷得厉害啊。
几日后,杨佑安总算是出了戈壁滩,来到了一个烟火气息不怎么浓郁的小村镇。说是小村镇,其实此地有个名字叫做骆驼城,只不过这里没有城旗城墙、没有高楼阁馆,有的只是一户户乡野人家和一些土坯为墙,为往来行人提供歇脚地的简陋酒肆。
杨佑安走入一间小得只能放下几张桌子的酒肆,操着沙哑的声音只要了一碗茶。店小二看着这位客官背负双剑,满身风尘,嘴唇干裂渗出些微血丝,而且面色阴沉目光冷冽,便耸了一下肩膀没好意思宰客,只是依照他的吩咐端上了一碗茶来,心里暗暗盼着这个不知来路的剑客早喝完早滚蛋,别占着这个地方妨碍他做生意。
但是对于杨佑安斜对角那张桌子旁的客人,店小二可就没这么老实了,同样是一碗粗茶,杨佑安只付了三个大铜板,那位客人可是付了一块雪白的银锭子,端到他面前的茶碗却还是不满的。但那客人似乎不在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不放。
杨佑安懒得搭理店小二一碗水端了个七扭八歪的宰客手段,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倒是很好奇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这位客人。这人披了一身宽大的黑色麻布袍子,袍子的领口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他的脸上还带着块黑布面巾,一身的装束像是此刻店外树干上立着的乌鸦。只是这人袖口处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却纤细白净,远不像在外劳作的人,更不像常年出入于风沙的人。
难不成是个姑娘?杨佑安泛起疑一丝惑,不转眼珠地盯着这位奇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