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似乎什么都握不住。”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洁白如初，虽然似乎不会再看到鲜血横流，但是却依旧空无一物，“我这个存在，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他明知那些孩子在堕天途中会多么难受，意识到被他骗了的贝利亚他们会多么难过，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反抗过。

他明知艾丽莎的研究最终只有一个走向，可他却从来没有试图改变对方的想法。

他明知渴望成为那个世界最强者的孩子注定会变得极为孤单，可他却只为其引来了数个心慕于他的孩子而不是告诉他，力量不能代表一切。

他明知那个一心希望陪着名为晚春的女子生生世世的男子终究会给那个早已忘了个干净的灵魂带来无数的困苦，可他却依旧看着男子作茧自缚。

他明知以茨木童子断臂并献祭妖力后的情况，最该做的是养伤而非找人，可他却依旧为其指出铁了心想要躲他的酒吞童子的所处地方。

他明知zero的身体用商店的药可以轻易救治，可他却依旧在其拒绝后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走向死亡。

有无数生命在他的记录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也有无数的生命在那之后化为灰烬……

他们大部分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可这不该是他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他明明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改变那一切，却只是看着。

可是至今日，仍旧不能理解有什么能够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再来一次，依旧会看着他们为了自身的愿望付出一切努力。

参与度越低，他从他们那里夺走的愿力才越少。他至今不明白愿力实际该是一种什么存在，却下意识地认为这很珍贵。就算无法发现愿力存在的他们无法调动，他也依旧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不去掠夺除了契约之外能够获得的部分。这可以说是原因，却不该成为他不做的借口。

“一次又一次，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救不了。”朝仓千夏攥紧了手，“所以我其实真的很讨厌那个我。”

他将记录储存在云端最深处，假装自己真的是个敬业的系统，试图学习那些系统自主衍生出的系统商店，各项变种服务与交易……可他做不到。

身为初号的他是残缺的，不合格的。程序里缺少为了获得愿力不择手段这一命令的他做不到那些事。

他本以为将那些全部放置云端，孑然一身地下界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他都可以坦然相对……

“我本以为，这一次应该会不一样的。”没了主神的限制，没了那些系统的规章制度……不需要将收集来的愿力上交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那些愿力去帮助他们。

这次的处境本该很好了，她可更仔细地观察生物，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去实现别人的愿望，可以使他们不至于为了愿望付出生命……

她抛弃了过去的一切，似乎可以真正重新开始。就算在那之后也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系统，但至少，她可以可以变得坦然起来，告诉自己，我做到了一些事。

“但是啊……”朝仓千夏恍惚地笑笑，“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

然而事实证明，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已死的，濒死的，求死的……她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存在。

“……玖兰枢，你如果十年前就知道是我了的话，那么你看着我看了多久？”朝仓千夏偏头问道，“我和其他人合作剿了孤儿院这件事，你知道吗？”

“……啊。”棕发青年低声应道。

“不觉得可怕吗？”朝仓千夏低笑，语气里却满是茫然，“那个时候我真正控制身体半年都不到，就五分钟，我和reborn对半分了那些levelE。”

“……就算你不动手，我也打算让人去处理了的。”玖兰枢蹙眉，隐约意识到现在的少女情绪不对劲。

“这并不是动不动手的问题。”朝仓千夏摇了摇头。

那次事件给她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她意外地发现，她对于夺走生命这件事，接受得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那个撞*屏蔽的关键字*新田彩，杀*屏蔽的关键字*阿姨的男人，如果不是工藤新一拦住了她，对方其实在那十年前就会死去。对上那些被豢养在孤儿院的levelE，她下手的时候，其实连眼都没眨过。

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当她觉得那些存在不该活着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在她的概念里似乎就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让其真的消失了。

把那个院长杀死后，她才堪堪回过神。如果不是彭格列的人已经处理掉了那些人类，大抵，她和工藤新一的约定早在那个时候就会结束了。

那不能说是一种杀上瘾的状态，却是一种让现在的她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状态。

那个时候她其实没有意识到多少，只是觉得茫然。没有身体的时候，她只想过怎么拯救生命，可有了身体后，她竟是对夺走生命一事毫无抗拒。

这不应该。

可为什么不应该？

……她不知道。

工藤新一给她划了条线，使有理智的她把人类这一种族隔了开来。SA给她划了数条线，使她把她撞到的异种全都交由SA处理。

……可是在梦里，没有工藤新一，没有SA。

在替土方岁三挡住那一次的枪炮袭击时，她甚至真的想过，醒不过来也好，那是她该得的。

然而当她醒来，吃着研二准备的糟糕早餐，感受着双亲数年如一日那般传递而来的愿力，与家人们拥抱后去上学，被柳生由佳揽住，看着班上同学们灿烂的笑容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想死的。

那个时候她才庆幸，自己的一时冲动，没有真的对朝仓千夏这个身体，对这个属于朝仓千夏的生活带来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没死是一件幸事，可她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这个存在，似乎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这个想法自她救下研二后有了些许的改变，可饶是如此，当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救不了以诺的时候，她再次因为自身的无能为力而陷入茫然。如果不是因为seven的帮忙，她不知道当她亲眼目睹以诺暴走，甚至要亲手将其杀死的话，她是不是真的会崩溃。

以诺好好的，白玫好好的，她似乎又有了勇气可以继续走下去。

——直到被记录在云端的记忆被主神送了过来。无数安心合上眼眸的存在似乎都在告诉她：你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