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转眼间,便听见小叔张知少骂他父亲。生活的苦难虽然历练了他,使他早早成长了,但他到底年纪太小,父亲又是他幼小的心灵里的一颗参天大树,即使这个树并不能为他遮风避雨。
所以,他有些听不进去了,一张脸更是如滴血般。他气的两眼通红,待要上前分辨几句,只见眼前一暗,母亲已挡到他面前。
却是刘二女一直暗暗注意着他呢。‘知子莫如母’,眼见他情况不对,赶紧上前阻拦。
这样一来,能阻止他犯错:毕竟张知少再有多大不是,他在身份上也是叔辈。张伯书不管是与他顶嘴,还是动手都不对,会被指责没家教。
虽然你可以对外人说,你是因他辱及先父而反击的。
但是,一来‘家丑不可外扬’,叔侄闹矛盾让人觉得你这个家庭不和气。
而张杨氏会让你在外面败坏她最疼爱的儿子的名声吗?
而且,张知少不睇、无兄弟情义,自有父母长兄教诲,再不济还有族老呢,轮得到你一个侄子出头?
再则,也是私心作祟。张知少年已十八。他被家里宠的非常冲动,平常做事说话甚少顾及他人,只管自己痛快。
这样一个人,面对看不顺眼的侄子的敌对,他绝对能、也敢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张伯书才五岁,能受得了这一踹吗?
再说,就算逃了踹,一顿打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白白挨了打、挨了骂、受了疼不说,还给了婆婆发作的借口,对母子俩个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幸好,张伯书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许是领会了母亲的意思,也许是手里的盆拿不动了,一不小心摔着了在这个家里都是大错,会连累母亲,他妥协了。
低着头,端着水,吃力的迈过门槛出去了。
也万幸,张知少蹬过侄子一眼,但那是对着整个方向,并没有细看。他也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儿会有胆反抗。炕上的其他几人也没人注意地上这对母子的表情,母子侥幸逃过一劫。
饭菜放上桌,公公张老五三个男人,一人面前一大海碗稠稠的米粥。
这三个人:张老五与张知壮是家里的顶梁柱,地里的重活都指着他们呢,自然该上桌的。张知少就差父兄老远了,他又没成亲,上不上桌都无所谓。
反正,作为家里父母的爱子,少了谁都不会少他吃的饭。可谁让人家有一个爱子如命的老娘呢。
“上桌,必须上桌呀!又不是没地儿”张杨氏得意洋洋的跟街上的邻居炫耀过。
这三个人在家里有着最高的地位。
除了碗粥,还有干粮,拿荆条编的小圆框装着,足够三人吃个八九分饱。最后,再把酸菜放上炕桌中间,早饭齐活了。
张杨氏这会儿是不吃的。
这时候,庄户人家吃饭讲究个“男先女后,客先主后”。一开饭,男人们不将究的蹲在外面,讲究的在家里支张桌子,呼啦呼啦先吃饱了。
随后女人或在厨房,或东家西家的聚在谁家门洞里,就着八卦吃的膨香。
张家以前也是如此。
只不过,张杨氏如今不大敢混到那些扎队聊天的八婆里。她又生了三个儿子,自持腰杆硬,觉得有功与老张家,很不该还和儿媳妇这待在一起吃饭。
于是,她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待男人们吃完了,她再一个人上桌吃饭。
这样一来,好了。婆婆不吃饭,你儿媳妇能先吃嘛?而等婆婆吃完,轮到媳妇吃时,饭菜自然凉了。但是到时候,儿媳妇也顾不得抱怨不满了。
因为如今还有一个摆在面前的事要做“立规矩”。
——这是张杨氏进城,去看二妯娌的时候,跟着赵家的邻居学的。
那邻居家的老太太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学了一肚子规矩讲究,嘴上随时能说出一堆儿大道理。
张杨氏与她气味相投,很有些话说。她又有一番心思,跟那邻居老太太请教了一番后,对她是越来越佩服。回家后,便用学来的规矩教导女儿,调教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