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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人刍荛伴牛眠,水滨山崖胡乱弹;哪知宫中锦帷深,却有风流不足传。
花翟再没想到自己竟然进了这么一个混乱的圈子里!只是,他仍然糊涂,银铃儿所说的这些怎么可能就发生了?
银铃儿解释了他的疑惑:“哼!自打天下有了富贵这回事,就开始有了阴谋、诡计、暗杀、争夺!每个人置身其中都不由自主的被它裹挟着,做出令他人痛恨,也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事。”她的话打中了花翟,他就觉得自己这几年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身上的痛苦还在其次,心中的疑惑却是一天比一天多,也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浑耶王不能让人夺取自己的王位。但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不仅保不住自己的王位,连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命都难以保住了!步察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他没有,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
花翟突然明白了,步聪的存在,银铃儿是一直不知道的!那么很多事其实是步聪在做!但是,他们怎么能够瞒过银铃儿?这是个极精明的女人,看她的谈吐、行为,没有人可以轻易瞒过她的。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要知道,对花翟来说,男女之间的情事,他是懵懂的,一直在流浪的,在和死亡搏杀的男子,虽然已经到了慕少艾的年龄,却哪里能够?
“步察已经在浑耶部立下了不朽的功绩。在草原人的心中已经无法替代。每个人都看到了他为浑耶部所做的一切,就是右贤王、大单于都知道他是浑耶部真正的英雄!浑耶王妒恨交加,一心暗中做出对步察不利的事。步察根本不当回事,是我,是我银铃儿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了他的谋害!没想到,他贼心不死,却利用自己年幼的儿子下手!这是天地不容的事,他都可以做出来!我银铃儿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了,我隐藏了多年。以为再也不会爆发的怒火,在他的丧心病狂的报复中。被引爆!你们两个小子以为是你们命大?每一次都恰好有人相救?那是为娘的不忍你们堕入深渊,一次次的暗中派人保护了你们!我不能让你们继续堕落,也不能让你们为人利用!我要让浑耶王自食恶果,首先就要把你们两个摘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们还是不停的搅合进来,还有这个莽撞的汉子!”
花翟忍住了气,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向着外人?浑耶王可是你的丈夫啊!”
“丈夫?他那有一天把我当作人看了!他总是把我当作奴隶,一个可有可无的奴隶,一个可以生杀予夺的奴隶,一个可以威胁到我茹茹部的女奴!每一次见到他,他都是醉醺醺的。侮辱、踢打、鞭子抽、炭火烧!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家人,为了我的部族,我只得忍受着。我在心中想到。哪怕有一天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也好!只要我的家人、族人没有事!现在,我们茹茹已经慢慢地强大了,不再受他的欺辱了,我茹茹银铃儿,可以不受他的羞辱了!我要让他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只是,他的孩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以像他一样恶毒?因此,他才有机会逃脱了惩罚。”
花翟吃惊的说:“难道。把浑耶王拘禁在地底,是你的作为?”
“不然呢?步察怎么可能把他骗到那里?他当时唯一相信的人,除了这两个傻小子,就是我了!”
花翟觉得人心真的难测,他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机会娶到老婆了。银铃儿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把他用铁链锁在了地下,让他日夜忍受蚊叮虫咬、忍受寒风冷水的侵蚀、让他日夜不得安眠!”
“但是,他说的是步察害的他!为什么你要把所有的罪孽都担起来?”花翟还是不明白。
“你是见到了他的。我差点忘了!他是这么给你说的?哦,他还是把所有的恶气都撒到步察头上了!哼!他是自己觉得理亏,不敢说我!这倒是难得,他开始反思自己了!”
花翟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一家人的仇恨所在了,明白了他们夫妻、母子的恩怨情仇了。不由心头烦闷,本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值得的事,回头看看,没来由挨了几顿打,几次死去活来,却是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上!“你为什么还要来?是为了说明白,还是为了什么?”
“我是要把这两个傻小子带走!不能让他们如此野下去。”
金日亮怒叫道:“我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我和步氏不共戴天!”
银铃儿脸上变色,花翟害怕她会对金日亮不利,紧盯着她,却见她叹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你既然不愿意回到宫中,我也不勉强。只是不准你再找步王的麻烦!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金日亮冷笑道:“你本就翻脸无情了!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银铃儿不理他反唇相讥,对金日升道:“我们走。”
金日升夹在中间,十分为难,看看他娘,瞅瞅他哥,不知该如何是好。花翟知道这孩子忠厚,不懂权变,很是替他着急。没想到金日升沉默半晌,突然说道:“我也不走了!对不起了,阿娘!”
金日升这么说,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银铃儿眼眶红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愿意随我回去吗?”
金日升坚定地摇摇头,“对不起,阿娘!”他没有说为什么,花翟却明白了,他知道如今他阿哥处于最艰难的时候,所以他就坚定地站在弱者这边;如果有一天他娘落了难,他一定会站在他娘的那一边!银铃儿也明白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带着人走了。
“就这么着?以后你们没有再打起来了?”儿君醉问。
“是。后来的几年。我们三人就在山里。浑耶王步察没有再找我们麻烦,休屠王也没有。”
儿君醉奇怪的看着三人,“他两个是落难的凤凰,失了国的王子,有一天必定还要回到宫中的。你老兄就这么跟着他两个?为了什么?”
花翟笑笑,“你在嫣然山中十年,又是为了什么?有人为了富贵荣华。有人为了长命百岁,我只是个流落四方。四海为家的浪子,在哪里都一样。”
儿君醉其实和他一样,并没有什么自己的目标,遂点点头。“那个娘们,真的不知道步察还有兄弟这事吗?”
“不要说了。知道,或者不知道,只有他们知道。其中的奥妙,我们外人还是不要多说。”儿君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替银铃儿隐瞒,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说她都不过分,虎毒不食子。她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岂不是毒如蛇蝎!
“或者,她并不是我看到的样子。或者,浑耶王确有不是。总之。我们不要管人家的家事,不要乱说人的隐秘就是。”金日升感激的对他点头,金日亮却仿佛他们在说别人的家事一般,无动于衷。
“那步聪怎么又突然来了?”
“你糊涂了!步聪是你惹上的,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我这几天听说有人马从东面过来,还有汉军也打了过来。才带着他兄弟两个四处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儿君醉挠了挠头皮,说道:“你们说说。咱们是不是要和那兄弟两个打一架?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想打了。”
金日亮道:“肯定要打,不是我们,是我们两兄弟和他们兄弟!你们两个,不要搀和。”
儿君醉气笑了,“哦?不让我们搀和?你小子有种!敢看不起老子,来来来,老子先和你打一架!抻抻你有几斤几两!”
金日亮冷冷的道:“我不跟你打!你也不要嚣张,等我收拾了步察他们,再接着收拾你!让你们汉人滚出草原,再打到长安,占了你汉家江山!”
儿君醉气怒不已,只是跳脚,手抚胸膛,指着几人,说不出话来。花翟却不以为然,“让你不要多说,你偏偏不听。怎么样,气住了吧?”
好半天,儿君醉才回过气来,不是对金日亮发怒,而是对花翟怒道:“你竟然可以和这样的狂徒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要把汉人赶跑,要夺大汉江山,你还笑模样的?你怎么笑得出来?你和他一样成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花翟淡淡一笑,“他是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他难道真的把汉人赶走了吗?还是真的打过了长城?你操的哪门子的心呀!就是他真的打进长城,与你何干?”
儿君醉没想到花翟反而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了,心头火大,“嗯?那汉庭乃是我大汉人的祖地,是我华夏人的天下!怎么可能让他夷狄之人占了去?我华夏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的,那里有我历代君主的祖庙,有历代君王的宫殿,还有我祖祖辈辈的坟墓!怎么可以让人随便占去?”
花翟见他发火,笑了起来,“你说的热闹。只是我不知道你的祖坟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有多少家产、多少田地?长城外面不是你的家乡,长城里面哪里有你立足之地?你说的好像汉地大好世界,都是你的一般!可是,你从那里来的,除了你脸上的黥刺印迹,哪里还有别的属于你的?”
儿君醉梗着脖子,怒道:“就是长城以里没有我儿君醉的一草一木,但是我身上流着的却还是我华夏族的热血的!只要我的热血不息,我就不许任何人强占了我华夏的土地!没想到你花翟是这样一个数典忘祖、没有半点骨气的家伙!”
金氏兄弟两个看的有趣,在他们心中,只有草场是最要紧的,草场上没有了肥草,就没有了任何价值,牧人就开始转移到另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金日升问道:“你们整天说你汉庭多么的丰饶富足。怎么,你们的土地不是长的草?没有了草的土地,谁要了有什么用?”
金日亮“嗤”的笑了。“傻孩子,你吃的粮食都哪里来的?都是他们土地上出的!我要他的土地干什么?我要的是土地上的物产!”
“做你的大梦去吧!要土地?要物产?你半点屁毛都要不来!”儿君醉正没地方发火,扭头冲他呲牙咧嘴起来。
金日亮倒不想这时候惹他了,笑了笑,背转身子,不理他了。
花翟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你的二杆子脾气还是这么冲!好,是我不好。不该乱说。汉天子如果听到你的话,一定后悔在你脸上刻了字,一定要封你一个大将军,守在长城上。我们这些人也不用顶风冒雪跑到草原上来了。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步察兄弟两个马上要找来了,怎么打?”
儿君醉推开了他的手,冷笑道:“怎么打?关我毛事?老子就在一旁看热闹!”
这时,有人说道:“说的是。两位,前日不知,多有得罪!我兄弟这边赔礼了!现如今,是我兄弟要和这两位王子做个了断,两位只管在一旁观瞧。可好?”大伙向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人长身玉立,都是白色的锦缎衣袍,都是一般的玉面朗目。一样的剑眉朱唇。只是两个人,两个一般模样的人,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好似是来了几千百人一般,气势惊人,威势赫赫!
花翟几人暗暗称奇。这两个人是怎么修炼的?就算是草原上哪家世代为王的王爷,也没有他们的威风。没有他们的威势,没有他们的气势如虹!
其实,不是花翟、儿君醉两个对步察、步聪兄弟称奇,这兄弟两个对二人也是疑惑、暗赞,他们两兄弟的手下,这些年打死、打伤了不知多少的成名英雄,到了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汉人这里却全没有了作用!而且,每一次见到这两人,都觉得心头狂跳,特别是花翟,每一次再见到他,都觉得他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了模样!这种惊人的现象,他们不知见所未见,也是闻所未闻的。难道,那个人真的具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他们心中惴惴,却丝毫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儿君醉见对方拱手,嘴里说的客气,虽然刚刚吃了对手的亏,也不禁拱手,一半是对对手尊敬,一半是对金日亮的说法气愤,口中说道:“两位王爷安好!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王爷,心中抱憾,还没请王爷海涵,哈哈哈,王爷就这么紧巴巴来了,还这么客气!”
花翟暗笑,仍然拱手抱拳,说道:“这两位小爷的事,就是在下的事。王爷有什么见教,在下接着就是。”左边的微一皱眉,右边的却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大侠,我们也不是初次相见了,多次亲近,却一直没有请教。阁下是?”
花翟还是微微一笑:“在下只是个浪子,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名字吗,不说也罢!”
右边那人依然微笑,说道:“阁下过谦了。是误会以为我兄弟轻看了么?我兄弟哪里敢轻看你汉地的英雄?往日几次亲近,都是来去匆匆,所以没有和阁下盘桓。非是我们无礼,实在是,嗨!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