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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骑鹿遨游入大荒 弄笛清越在北极

那群人赶开了狗群,分别握住了两人的手。双方都是眉花眼笑的,说着自己的感动。大伙只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却谁也没有听清楚对方说的什么。对方为首的是个中年勇士,眉眼粗大,骨骼壮实。额头刻着熊头。脸颊刻着熊爪。像是个首领的样子。他见大伙只是张着嘴,却不知道说的什么,挥手止住了己方的人,指着自己的脸:“嘣布隆。嘣布隆”。两人互相看了看,唏女在山间长大,和动物打惯了交道,孔几近却是从小被教育着如何与人交谈,这时候却觉得满腹的话语不知如何说出。唏女见他不说话。上前对着那人,也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唏女。唏……女!”那人大喜:“唏……女。唏女!”

唏女大笑:“你,叫做嘣布隆,是不是?他,”指着孔几近“大窟窿!”

嘣布隆把他们接进了自己的驻地,他们的住处是个巨大的冰山,在冰山的下面挖了个洞,里面铺着兽皮、干草、树叶。嘣布隆的族人都出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有几十人。成年人大概有十几个。有人好心的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冰洞。让他们住了进去,放进了自己的物品。里面就满了。他们到了嘣布隆的冰洞,发现原来他的冰洞是个天然的洞窟,不是人工一点点挖出的。孔几近讶异不已,没想到冰山和石头山一样,也有天然形成的洞。洞里已经摆上了各种食物,孔几近、唏女看了,都是肉食。他们坐在嘣布隆的身边,旁边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脸上的刻印已经看不出来了,看众人对他的尊崇,恐怕是他们族里的大巫。两人对大巫施礼,他们已经见过嘣布隆给他们施礼的样子,知道大差不差,果然大巫非常满意,对他们回礼。

嘣布隆指着面前的一块肉说道:“激插。”唏女也说:“激插。”嘣布隆取出刀子,割取了一小块,吃了,其他族人也都是分别拿出刀子割肉吃。孔几近见他们的刀子虽然是刀的形状,却是有点奇怪,暗中仔细留意,发现都是石头或骨头打磨的,看那肉外面已经黑乎乎的,切开了还带着明显的血迹,知道肉也根本没有烤熟。他站起来,从身上取出两把小刀,恭恭敬敬的一把递与嘣布隆,一把递与大巫。嘣布隆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大巫却不为所动,淡淡的点点头。嘣布隆拿着孔几近送的刀子割肉,明显的轻松多了,别人脸上都露出了欣羡的表情。孔几近自己也拿出一把小刀,割了肉吃了一小块。唏女却没有动手。众人停了下来,看着她。

唏女捂着嘴,比划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划出一个小人的样子,众人脸上都是笑容,嘣布隆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孔几近却是惊喜莫名,没想到唏女竟然怀孕了!他拥住了唏女,脸上却落下了泪水。他暗暗责备自己,不该带着她在荒野里流浪,如果有什么意外,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嘣布隆族里的女人听说来客已经怀孕了,都过来看望。女人们虽然言语不通,但是说到了小孩子,自然是说不完的话。唏女跟一众女人唧唧噪噪说了一大通,大半的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却都是高兴得很。孔几近和嘣布隆等人却是坐着默不作声的默默咀嚼着带血的肉,喝着比水也浓不到哪里去的“哇洒”酒。面前的火堆熄了,又拢起来,拢起来又熄灭,重复的点起多次。

两人就在嘣布隆的族里落了脚,孔几近跟着男人去打渔、打猎,他的体内虽然还时不时地有点不舒服,跟在别人的后面还是可以的,一般的是众人干活,他给大伙做饭。这一下嘣布隆的族人有了口福了,孔几近烤肉、炖肉、煮肉、煎肉,大伙吃的眉眼飞舞。这一天,他们到了一个冰山的对面,嘣布隆大步走在前面,突然,他停下来脚步,低声叫道:“嘣布隆。”孔几近奇怪,他干嘛叫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探头看去,一头大白熊摇摇晃晃的在他们的前面走着。孔几近突然明白了,“嘣布隆”就是大白熊,大白熊是这里的霸主;因此,他们族里,对英雄就称作“嘣布隆”,就是大王了!怨不得他们的脸上都画着熊头、熊爪、熊尾巴等和熊有关的形状。孔几近把自己带来的大量物品都分送给了嘣布隆的族人,他手里只剩下一把宝剑,还有几只芦管,没有舍得送人。他知道,自己虽然拿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一旦大白熊攻击过来。他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看众人,也是惊恐万状,不敢做声。看来这大白熊的威风是大伙领教过的。

孔几近仔细打量周围,众人置身于一大块冰的上面,这块冰有三丈多高,十几丈方圆,边沿还有很多的冰碴子,知道大白熊上不来。但是如果它守着,众人也离不开。他有了主意,对嘣布隆比划着,把冰块削出一个个小的冰钉。他自己先动手,削出了一个四面有尖的冰钉。众人见了,虽然不知道干什么用,也跟着做了起来。这冰钉看着容易,做起来也不简单,因为众人的工具都不趁手,冰又坚硬得很。做了半天,才做成了十几个。孔几近看大白熊还在左近晃着。没有离开的意思,知道这样慢腾腾的不是办法。他看看手中的宝剑,一狠心,在冰缝里把剑扳断了。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吃惊地看着他,见他把剑又扳断了几截,然后把每一节都用兽皮包了,分送给众人。众人大喜,这一下,有了铁器,削冰就快得多了,一大堆的四角冰钉堆在了面前。

孔几近要嘣布隆把冰钉撒在他们处身的大冰块的下面,清脆的声响引起了大白熊的注意,它望向了这边,看到了冰块上面的人。本来它早就闻到了人的气息,只是它一时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去抓个人尝尝,现在,这些人竟然想要招惹它!大白熊大踏步的奔来,他们虽然站在高处,不过看到了冰山一般的大白熊迅若疾风的奔来,都是心中惴惴,不知道今天怎么收场。嘣布隆还在撒着冰钉。大白熊到了冰钉的跟前,大脚板踩在了冰钉上面,一声闷响,冰钉碎裂的无影无踪。孔几近看了心中气沮。大白熊继续向前,冰钉越来越多,密布于冰块下面的冰面上。大白熊感到了不适,它想要停下来,它不知道自己的这块领地出现了什么状况,它的两只后脚越来越难受。嘣布隆看到了大白熊留下的足迹,一缕淡淡的红色,红色越来越浓。大白熊怒了,它终于奔到了大冰块的跟前,挥掌击向大冰块,但是,它的后脚的不适越来越强烈。大白熊怒吼起来,孔几近指挥大伙不停地削冰钉,嘣布隆继续撒。大白熊声嘶力竭的怒吼,引来了附近的大白熊,海鸟吓得不敢下落。

孔几近在一边削冰钉,一边在冰块上鼓捣,大冰块慢慢的洼了下去,他们本来是在冰块的上面,现在成了在冰块的中间了。大白熊终于倒下了,更多的冰钉扎进了它的身体,它在冰面上痛苦的滚动,掉落的冰钉,带出了体内的血,其他地方又扎进了钉子。

又有两头大白熊闯进了陷阱,它们的命运也没有好到哪里,一头见机得早,扭头溜了,另一头却和第一头一样,被冰钉扎死在大冰块的下面。

众人看着大冰块下面的两头已经死了多时的大白熊,突然高声呼喝起来:“嘣布隆!嘣布隆!”声音震响,孔几近也跟着高呼。他们下了大冰块,把冰钉收拾起来,把两头大白熊捆缚住,放到一块两丈多宽的冰块上,大伙推着冰块,把嘣布隆和孔几近抱到冰块上,一起回到了居住的冰洞。

族人见他们一下子猎杀了两头大白熊,都是激动不已,这是他们族几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大事。男女老幼围着孔几近、围着嘣布隆和大白熊,跳起舞,唱起了歌。全族的人聚在一起,把熊肉烧烤了,嘣布隆把熊的两只前爪分别给了孔几近和唏女两人,两人知道这是他们族里对勇士的最高褒奖,孔几近把熊爪切开,分给了几个孩子,孩子们的脸上满是荣光。

天渐渐地长了,黑夜慢慢的短了,冰下的水流声越来越响,太阳好像永远的挂着,不肯下落。唏女跟着女人们用兽皮做了几件小孩的衣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起骨针,穿上兽筋或者细兽皮,把一片片的兽皮缝缀起来,成为衣服的样子。孔几近靠着木板,握着她扎的到处都是窟窿的手,放在嘴边。唏女挣开了,笑道:“你去跟他们喝酒去吧。我在把你的衣服缝上。”孔几近笑道:“他们的酒不喝也罢!淡极了,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看你做活。”

唏女害臊的说:“你一定没想到你的老婆居然是个啥都不会的笨婆娘!不会烧饭、不会缝补衣服!”

孔几近骄傲的说:“我的老婆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最温柔、最善良。最会做事。”唏女笑得合不拢嘴。笑道:“你不怕人家笑话!自己夸老婆。”她已经慢慢地和普通女人没有多少区别了。孔几近越来越少的发现她身上的野性了,她的动辄打打杀杀的暴脾气极少出现了。他有点骄傲,还有一点淡淡的不安。

在太阳挂在南面一动不动的时候,他们置身的地方冰面破碎了,冰面裂开了大口子,冰冷的水流日夜不停地奔流,他们所在的大冰山随着水流而漂移,这是孔几近两人从来没有经历的奇景。晚上睡觉的时候和醒来的时候,经常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大变样了。小有的冰山褪去了外面的一层冰壳,露出了下面的山体和山体上的苔藓、地衣;远处的树林绿了,鹿群在眼皮底下旁若无人的吃着树叶和草芽,游鱼、奇怪的海兽在身边游来游去,有时候不小心就会跳到他们的脚下。

孔几近和唏女的孩子也在这时候降生了,是一个胖大的儿子。孔几近笑不拢嘴,看着疲惫的唏女,听着嘣布隆族人的祝福。每一个嘣布隆族人都送给了他们新出生的儿子一件礼物:一头小鹿,一只小兔。一条大鱼,一只鸟。一张树枝和兽筋做的弓,一把兽骨磨制的刀、剑。东西堆满了他们的冰洞。

嘣布隆族人在他们的冰洞前面不停地跳舞、喝酒、唱歌,不知道时间,不计较时间。孔几近跟着他们一起跳、一起唱,尽情的发散着心头的喜悦。他已经很好的融入了他们中间,他们也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族人。孔几近把自己如何做饭的窍门传授给了他们,告诉他们如何酿酒。这时候嘣布隆的酒,已经有了非常好的酒味了,与他们当初刚到的时候,大为不同。

孔几近还是跟着嘣布隆的男人去打渔,他们的独木舟在冰缝的流水中穿行,孔几近好多次都翻到了水里,冰冷刺骨的海水,无处不在的冰碴子,让他领略到冰雪国度的冷酷。孔几近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力气,也觉得自己比以前强壮了,他不再那么惧怕外界的寒冷和风霜。嘣布隆也惊疑的看着孔几近的变化,唏女也没有想到这个从来没有正型的男人,玩世不恭,吃不得一点苦的男人,如今对跟着大伙渔猎,没有一点怨言。

唏女悄悄地问他:“身上的病痛是不是还在发作?”孔几近一愣,他近来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打猎、打渔,累得浑身散了架一样,倒下就睡,根本不管他太阳高高挂,还是什么时候。就没有往自己是个“病人”那方面想。唏女挥手向着他轻轻地打去,孔几近已经很久没有挨她的打了,虽然大出意外,仍然退开了。唏女本无意打他,见他退开了,笑道:“看来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好。”孔几近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躲开她的袭击,虽然知道是她无意对自己动粗,还有她刚刚生完孩子,还没有完全康复,功力恐怕恢复的五成也不到,仍然心中窃喜。他虽然对于武功不怎么在意,对于所谓的内功也是嗤之以鼻,不过自己遭受的磨难,使得他有时候也想自己能够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在别人欺辱自己的时候,扬眉吐气一番,不过总是想想就罢了,一想到无休无止的练功,处心积虑的找到增强功力的法门,不停地修正各种武功招式,就觉得无聊,远没有他制作一个小玩意的乐趣。

想到了制作玩意,孔几近走了出去,他答应一个叫做飞鱼的孩子,给他做一个精巧的骨笛;还有个叫树根的孩子,想要一个骨箭。孔几近找到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小孩都是十一二岁,机灵得很,跟着孔几近学了不少的东西,孔几近很喜欢他们。他们到了一个山坡上,那里有很多的各种兽骨,有的是水去后留下的;有的是肉被别的东西吃了,剩下的。孔几近翻找了几根粗大的骨头,让树根拿着;找到一根拇指粗的,二尺多长的骨头,大喜,对飞鱼说道:“你要的笛子有了。”两个孩子也很高兴。

孔几近把要做笛子的骨头打磨了,小心地用他芦管里的钢钉,一点一点的在骨头上面钻孔。他是见到飞鱼吹树叶,吹得非常好听,说道要给他做一支骨笛的。用了几个时辰,孔几近累得浑身酸困,终于把笛子做好了。放到嘴边,清亮的笛声发出了,这远离中土的极北荒野上,响起了只有在中土才能听到的清越的笛声。孔几近眼中含泪,吹了几支在家乡常吹的曲子,《韶乐》、《清乐》、《溱洧》、《东山》。他想到了家乡的爹娘、家乡的山水,吹不下去了。飞鱼听他吹得凄恻,脸上也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天边一连串的彩光飞舞了起来。

清音响遍穷发北,弄笛冰野自有人;谪客神游奏韶乐,肉香伴着彩光飞。(未完待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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