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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持节心中自有节 比武岂能尽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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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陌黄沙万里远,黄沙尽处是青山;草原处处能牧马,岭高行人伴雪眠。

却说匈奴右焉耆王出外,行围打猎,正好碰上大汉天子之使张骞要经过他的领地,前往大月氏,焉耆王派人邀请张骞相见。

这时,匈奴兵卒已经在一个山坡前扎下营帐,一片白色毡帐,能有十几里远,其中一座特别巨大,显然是焉耆王的中军帐。译人果然向着那大帐而去,到帐前下马,有人接过马缰,译人掀帘进账。

张骞见那译人进了大帐,不一会,就听见一阵杂沓之声,然后是一队手执长号的兵卒站在帐前,“呜呜”的号角声震地而起;一队队的兵卒从四面汇聚,原来打猎时的人喊马嘶之声迅速平寂下来,虽然人很多,但一点也不混乱。张骞暗暗称奇,匈奴人的组织果然非同一般。

那译人又从帐中走出,手一挥,号角声停了下来,只见大帐前二三百的匈奴兵卒骑马排成了两行,相向而立,中间只留下一人宽的夹道,兵卒一个个面无表情。随着一声叱喝,所有兵卒“唰”的一声都掣出长刀,举起刀刃朝下,一阵清脆的刀的撞击声,搭起了刀的长廊。人一动不动,马一声不响。那译人从兵卒们的后面一路小跑,跑到张骞跟前,躬身施礼:“焉耆王有请大汉天子使臣进账相见!”

张骞仰天一阵大笑,随即沉下脸来:“人说匈奴蛮夷之地,化外之邦,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我乃大汉天子之使,敬持天子节仗!代表天子出行,单于亦当抗礼!何物焉耆王,竟敢如此无礼!不来迎接本使,还则罢了,怎敢弄出小儿辈的举动!我大汉使者,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视你这些刀枪,不过是废铜烂铁!你们如此作为岂不让人齿冷!让人笑话!”仰天呵呵冷笑,那译人吓的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张骞说:“你让你那焉耆王速速前来迎接天子节仗,免得传出去,让人耻笑匈奴不懂礼数!失了匈奴王爷的脸面!”

那译人灰溜溜的又从人后跑回大帐。

众人暗暗担心,怕焉耆王动怒,但看张骞神色自若,左手持着节仗,赤红的节旄在这绿色的大草原上,火一样耀眼,也都静下心来。

过了半天,没有动静,众人又担心起来。四大护卫、四大剑客和甘父都围在张骞身边。其他人都悄悄地握住兵器。张骞见大伙紧张,淡淡一笑,说:“不管发生任何事,他们只会找我一人。你等不要慌张,也不要乱动。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也无益。如果有何不测,任谁都可以带着天子节仗前往月氏,完成使命,回报天子。”

大家听了他的话,显然是遗言,看来这次出使当真是凶多吉少,险难重重。

却说那译人重回大帐,把张骞的话原封不动回复了焉耆王,这焉耆王气的是三尸神暴跳,就要下令把汉使剁为肉酱!焉耆王阏氏和焉耆王相一起劝道:“汉使死活无关紧要。他们经过我王的领地,在我王领地上被杀,一者,得罪汉朝,我王自是不怕;中国人爱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没理由为了几句话把人家使臣杀了。再者,今天出围打猎,心中高兴,杀了人,自是忌讳。还有,单于巡视到了领地,这个汉使,还是让单于处置的好。不然,惹了单于。”

“少拿单于说事!这个汉人竟敢嘲讽于我,我不杀他,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焉耆王恨恨不平。阏氏和王相苦苦相劝,“这些汉人不过是井底之蛙,狂妄自大,怎知的我王号称匈奴第一勇士,最是英雄无敌!每一次出兵汉朝,我王都是一马当先,杀的汉人尸横遍野!我王什么时候屈服过什么人?只是这个汉人口口声声说我不懂礼数,我又何必授人以柄,让他真的以为我不懂什么国与国的交往.他就那么几个人,要想杀他,不过是几个勇士的事,怎么值得我第一勇士生气、动手?”

劝了半天,焉耆王终于平静下来。原来他是匈奴老单于的长子,只是他母亲是个奴婢,又死得早,所以不得即位为单于,如今的单于乃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自是心中不平。单于来他的领地巡视,开什么蹛林大会,又一定是心中对他提防,处处刁难与他,他心中不快,不等单于回去,就出来打猎了。本来想打猎散心,又不想碰上了什么大汉使臣。

焉耆王刚听说张骞是个使臣时,没太在意,就想让他过去算了。不想手下一个当户,叫做沮渠大鹰的,是单于派在西匈奴的,进言:“我匈奴和汉朝已多年没有通使,汉朝要和什么月氏通使,意欲何为?王爷何不把他拦下,送到龙庭,看单于如何发落?”这才派人邀请张骞,并要给张骞一个下马威。谁知道张骞不吃这一套,反而数说了一通,弄得焉耆王有些下不来台了。

焉耆王下令,撤去帐前的兵马,译人又跑了过来,到张骞跟前说道:“根据我匈奴单于的命令:汉朝使节如果要进大帐和我匈奴贵官相见,不许持节仗;使君着我匈奴服,去冠披发赭面。”

张骞在长安时,大行就派人教过他匈奴的礼仪,知道要想进单于等贵官的大帐必须放下节仗,散发墨面的规矩,其实焉耆王在帐前摆下刀阵,也不是瞎胡闹,而是单于害怕汉使有的年轻气盛,会在会见的时候,突然刺杀他,因此摆下刀阵,威吓汉使,使汉使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使节觐见单于的规定,和别的贵官相见,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焉耆王明显是有样学样,摆出了单于的气派,在匈奴也是大罪。因此张骞才用话折折他的锐气。

如今见他还要使气,有些好笑,遂回答道:“否则呢?”

“那就不能进帐相见。”译人小心地回复。

“那就请焉耆王在大帐外面相见吧。”张骞说。

译人又跑了回大帐。不一会,号角声再次响起,几十个奴仆把一卷卷的皮毡铺在大帐前的空地上,然后是几卷红色的毛毡铺在中间,然后在毡上摆上矮几,矮几上摆几个碗盘,几样干肉,乳酪放进去。毡席的四面,站满了匈奴卫士,脸上涂着各色油彩,有面向里的,有面向外的,一个个长刀出鞘。焉耆王在鼓吹号角声中缓缓走出大帐,站在毡的中间,向西站立,王相、阏氏当户、都尉等匈奴官站在他的身后,号角声停下。译人高声叫道:“匈奴右焉耆王请汉朝使臣相见!”号角声再次响起。

张骞纵身跳下马来,整整衣冠,掸掸下裳的尘土,左手持紧节仗,右手把节旄扶正,这才迈步走上毡席。甘父和四大护卫等跟在身后,也想上前,匈奴卫士的手一拦,生硬的喝道:“停!”张骞回头对甘父等摇摇头,昂然自若的昂首直入。

一众匈奴人众见汉朝使节如此年轻,却又如此沉稳,无不暗暗纳罕。

张骞走近焉耆王,面向东站住,眼睛平视焉耆王。离近了看焉耆王面色有些苍白,眼睛有血丝,显然是酒色有些过度;阏氏三十左右年纪,面容姣好,只是有些粗糙,抹着有些浓的胭脂,虽然胡服,但明显看出她的身材英挺,应该身手不错;王相等人都是身材雄健,面色豪强,但也是都有些酒色过度,也没有特别出色的人物。焉耆王看着张骞,这个青年使节,身高能有九尺,脸晒得有些黑红,眉眼棱角分明,虽然有些风尘仆仆,但难掩他的勃勃英气,左手持着节仗,骨节粗大。

焉耆王指着节仗笑道:“拿着这样一个东西,就表示天子亲至了?”他的汉话说的十分流利。

张骞淡淡一笑:“汉朝有汉朝的规矩,匈奴有匈奴的礼仪;汉朝的圣物与匈奴的自然不同,风物不同,风俗不同。”

焉耆王哈哈一笑,施礼说:“小王都当,今日有幸见到汉朝使节。”原来他的名字叫做都当。

张骞右手抬起至额,左手节仗不动,略略躬身,行了个匈奴的礼,答道:“张骞节仗在手,不便施礼,在此见过王爷。”

焉耆王非常高兴,虽然他弄了很大的阵仗,被张骞挖苦,但草原人豪爽,把那些事忘得快。喜欢就是喜欢,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如今他看张骞英雄年少,器宇轩昂,心中爱惜,又见张骞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更是喜欢。

上前抓住张骞的手,拉住张骞,把阏氏、王相等等一一介绍给他,原来匈奴人对女人非常尊重,不像汉朝人不让女人会见外人,因此张骞得能见到他的阏氏。张骞和众人一一见礼。甘父等人在毡席外面见到如此场面,都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张骞不禁纳罕,但是看着焉耆王等人面露笑容,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几匹马出现在眼前,渐渐看的清楚了,马上是三个女子,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的火红色的袍绔,头上一块红绸包着头发,英气勃勃的脸上,棱角分明,手里抱着什么。后面两个是浑身穿白,正是西匈奴的颜色,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红衣女孩到了近前才跳下马来,有几个卫士上前接过马缰,那两个女孩远远地都跳下马来,跟在后面。女孩一边走近,一边喊道:“阿娘、阿爹,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原来这个女孩是焉耆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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