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金水道:“你说灭门?自然。”
孟帅盯着他看,傅金水道:“大帅很少做这样的事,少帅更从不做这样的事。”
孟帅咽了口吐沫,傅金水已经接着道:“所以这样的脏活总得有人做。就是在下了。毕竟,王的手不能脏。”
孟帅低下头去,还没想好说什么,傅金水道:“本来我看你和我也算投缘,人品头脑样样也过得去,还想你从羽林出来,要不要把你要到凉州来。如今看你这样的性子,恐怕不是我这个池子里的鱼。那你就好好跟着少帅吧,他一向在正面,在阳光下。你也是光的那一面,要是弄到影的那一面,就糟蹋了。”
两人默默无言,孟帅终于还是道:“郭宝莲这么心狠手辣,你事先料到了么?”
傅金水道:“猜到一二。这女人比郭三小姐狠得多了。我倒想知道,她到底会杀到什么地步?”
孟帅道:“什么地步?”
傅金水道:“她会不会连郭宝葵这个盟友也杀了?若是她真的杀干净,我倒要换个评价了。”
两人到了郭家堡,大火已经熄灭,到处可见断壁残垣。焦臭弥漫了每一寸土地。仆妇将他们带到一间暂时完整的房间中等候。因为外面乱作一团,也没人奉上茶水。傅金水往椅子上一坐,让孟帅出去收拢官兵,通知退兵。
孟帅找到那刘将军传下命令,等大部分官军退走,才回到房间。就见房间中,郭宝莲已经坐在傅金水的对面。
她是一个人坐着,并不见郭宝葵的身形。
孟帅打了个寒战,心道:叫傅金水说着了,她果然没有下限。又想起数次和她见面,似乎还曾认为她是个冰山仙子,现在想来,真令人不寒而栗。
郭宝莲见孟帅进来,也不招呼,转头对傅金水道:“使君今天带来的侍从,也太多事了。”
孟帅大怒,傅金水抬手示意他不要动,道:“若不是他,郭亮生也不会那么容易死。郭堡主应该谢他才对。说起来,堡主现在应该已经把整个郭家堡控制在手了吧?”
郭宝莲道:“差不多吧。控制一个被火烧塌了的郭家堡,就算容易些,也没有意思。”
傅金水道:“我也奇怪,堡主干嘛要放这把火?”
郭宝莲皱眉道:“并不是我放的。这个晚上,只有这件事让我感到事情出了掌握之外。”
傅金水哦了一声,这时一个黑衣老妇走了进来,正是孟帅之前的邻居之一。那老妇躬身道:“姑娘,那老儿招了。”
郭宝莲道:“是吗,郭金招了?这老儿本有两根硬骨头的。”
那老妇笑道:“没有,硬骨头都给碾碎了,他就招出了郭亮生和夫人还有大公子的私库。”
郭宝莲道:“恩,郭亮生的私库我还知道一点,李氏的私房最要紧的。那老东西闭关多年,好东西都进了李氏的口袋了。”
那老妇笑道:“是,老仆已经派人去查点了,一会儿清点完了就来呈报小姐。”
正在这时,一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小姐......啊,不,堡主,大事不好了。您去看看吧,库房......”
库房中,空空如也,除了几个敞开的箱子翻倒在地,其他连一文铜子儿都没有。
因为郭宝莲背对着孟帅,孟帅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身躯在颤抖,抖得如风中落叶。
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如此。
孟帅心中,升起了一丝痛快。
郭宝莲用手指着那回话的人,用牙齿往外挤声音,道:“其他地方呢?”
那人道:“所有......所有六个库房,包括堡主和夫人的私库,全是空的。”
郭宝莲道:“是......郭金那老东西说谎么?”
那人道:“不是。”
郭宝莲喝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那人颤巍巍拿出一封信来,道:“因为......有人给您留信了。”
郭宝莲一怔,伸手抓过信笺,不过展开一看,立刻仍在地上,骂道:“小贱人。”
信纸忽忽悠悠落在地上,孟帅伸头看去,但见题头是:“字唔二姐宝莲。”
再往下看,却是一大长篇戏谑文字,先回忆与郭宝莲的童年愉快时光,又诉说两人之间如何深情厚谊,另有“你我姐妹,不分彼此,此间之物,代姐收诸”,“姊广有良田千顷,仆从如云,区区黄白俗物,定不屑与小妹争锋”种种气人之语。
最后是三个字“妹茶上。”
看完信时,郭宝茶那如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态仿佛就在眼前。
怪不得她一直全程参与这件事,关键时刻却玩消失,原来早就准备好了做这个黄雀。
这么说,这场惑人耳目的大火,也是她早布置下得了?
孟帅看了郭宝莲一眼,突然想笑,这女人饶是心狠手辣,却终究栽给了自己的妹妹,看来光会耍狠也没用啊。
傅金水也看到了信,抬头道:“堡主......”
郭宝莲霍然回头,猛地一甩袖子,大踏步走出,道:“人来,跟我去追,这小贱人一定逃不远。”郭家堡的人鱼贯而出。
傅金水摇头道:“不行啊这。”
孟帅道:“你说她不如郭宝茶?”
傅金水摇头道:“不如郭宝茶没什么,失败一次也没什么?她却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谁说果断刚毅是杀人多就算了?可知什么叫无欲则刚?何况还分寸大乱,罢了,郭家堡没有价值了。”
孟帅心底一寒,看向傅金水,傅金水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