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北阁不少人都知道你。”那个人的声音隔着面罩也觉得甜腻,“你是月观的骄傲,也是却长城最有秘术天赋的孩子。如果说有什么人因此注意你,被你所吸引,完全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樨耸肩,他现在已经从原本极其安静的紧张和焦虑中缓过来,对眼前这人的话不置一词。这样的话,他以前几乎天天听到,早就习以为常,勾不起心里一点波澜。
那人又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斗之澄,我隶属于北阁斗宿,三级成员。”
“不管你叫什么,你们让我来做什么?”樨开始东张西望,周围都是刚才看过的,已经没什么看头,而且代号为斗之澄的北阁成员似乎存在某种无形吸引力,樨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他盯着对方手里的香炉,琢磨着上面晦涩的咒文。
斗之澄的声音越发轻柔,像是羽缎拂过琥珀,拭去微尘般让人舒适:“请放松一点,我们只是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如果可以,请你配合看看这个好吗?”
说着,他把香炉靠近点放在樨眼前,缕缕烟雾逸出,在空中形成多变的姿态,慢慢消散而去。空气滞涩而温暖,浓稠得似乎能拉丝,樨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重,就是和房间空气的质量有关。
“你问吧。”他不由自主地说,甚至没怎么留意自己开口了。
斗之澄微微一笑:“听好了……”
他开口吐出的不是问题,而是一串串樨听不明白的音节,他意识飘忽了一瞬,觉得斗之澄的声音时而像翩跹飞过的蝴蝶,时而像一只踮着脚跳舞的小象,他想到了很多东西。鸡汤,雨鹙,一只炸毛尖叫的猫,火海,猩红的瞳孔,还有贯彻脑髓的尖叫,等等等等。
这一瞬他脑海里许多东西闪现出来,又立刻被取代,最后什么也没有留在脑中,思绪一片空白。
很长时间的空白。
随着咒语涌入,樨的思考能力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看到他两眼发直,斗之澄知道是时候审问了。
“好,现在,把你在东大陆的所有经历都说出来。”斗之澄有意压低嗓音,轻轻诱导道。
他问得很模糊,因为一开始就指向非常明显,就很容易先入为主,从而遗漏一些信息。催眠时间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从樨嘴里挖出内容。
“我……”
樨第一个音节十分自然地从嘴里吐出,随即他眼神一变,极为有力地看了斗之澄一眼。
斗之澄也是微愣。
“你刚才问了什么?我好想没听清楚。”樨有点迟疑地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催眠了。
斗之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催眠中惊醒,自从他接手“澄”的工作以来,就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是被认为具有一定意志力的人,首先会消磨他的意志进行催眠,因而他很少失败。
这次直接催眠樨,确实有点托大的意思。
可刚才明明已经催眠成功了,为什么忽然清醒了?斗之澄怀疑有人在此之前给过樨什么暗示,这么做可是在和他宣战。
第一次催眠如果失败,立即开始第二次就很容易落到同样的结果。斗之澄权衡了一下,手里暗暗做了一个手势,在单面玻璃另一边观察情况的北阁人就立刻通过小门来到房间里。
樨非常困惑:“怎么了?”
实际上,他刚才看到了斗之澄不明显的小动作,觉得情况开始不妙了。
斗之澄悄声对下属命令道:“把‘清’请过来。”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下属明白他的意思,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开门出去了。樨不知道叫“清”的人是做什么的,但既然斗之澄临时改变策略,很显然他刚才试图做什么可惜失败了。
樨下意识戒备地看着斗之澄,后者也没有之前示好地朝他微笑了,低头翻看着从柜子上拿下来的报告,没有再看他一眼。
樨心想,难道北阁神神秘秘把自己带进来,是为了套问别连的信息?上次他没有配合,所以这次打算先斩后奏?不,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打算经过他的同意。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冬语冰所不希望自己了解的审讯过程?如果他不肯说的话,是不是就要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樨觉得如果自己告诉北阁有关别连的事情,就是在出卖自己的朋友。就算在履历上添上一笔,就算直接接受北阁任务,他都没有同意,何况这次北阁直接带走他。
想到这里,樨就主动开口:“斗之澄,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别连的事情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获取他的情报,他不会做什么对别洛不利的事情,也无意影响你我的生活。”
斗之澄合上报告,抬眸望向他,樨平静地与他对视,丝毫不肯退让。
似乎被樨的坦然所触动,又或者斗之澄希望动之以理,几秒后他说道:“他被称为‘刀影’别连,以往经常在西大陆西部活动,你不清楚我们的理由也正常。这么说吧,他在一些领域的影响力非常大,即使现在不会,我们也不能保证以后,对吗?”
“不可能,他现在在东大陆走不开,才不会影响我们呢,以后也不会!”樨有点激动,忍不住说漏了嘴。
斗之澄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樨,我理解你维护朋友的心情,但我们也没有对他不利呀。你看,我们只是希望尽可能掌握他的资料,而并没有限制他的活动。这只是为了扩充情报库而做出的行为而已,难道你会这样咄咄逼人地对付一个专门盯着监控的保安吗?我们做的事情本质上没有不同。”
樨一想,似乎也有道理,斗之澄见状在心里笑了两声,也许根本用不着他催眠,和这孩子聊聊天他就能把一切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