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还是继续编渔网比较重要,他本想让樨也做点什么免得再在那里胡思乱想,但看看樨比之前更消瘦的身形,还是放过了他。
就这样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缺少专门的工具,但雨鹙的木工技术还是保证了小船的成功制造。过了十多天,两个少年就准备好出发了。
广阔得看不到边的湖泊,正是若水境的核心组成部分,至于那些深林,不过是湖泊的边角罢了。雨鹙担心湖里的古怪更多,所以才决定在食物不吃完之前不要随意打渔,万一冲犯了水里的什么,那时候可就相当于在人家手心里闹事,绝对逃不了了。
光是那些巨大的荷花,就让雨鹙有种这里的水生生物都非常庞大的错觉,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阳光照开了湖上的雾气以后,一条起码七米长的鲤鱼在水面上露出了它的背鳍,形成了一道扇形的波纹,尽管它离木船有点距离,但带起的水流还是把船冲得偏离了方向。
那条大鱼对两人来说,真可谓是一个大惊吓。
更大的惊吓在后面,那条鲤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加速从水里跳了起来,带起大片水花,把竹筏冲到一边。它最大的鳞片大如瓷盘,在阳光下一圈圈的纹路清晰可见,折射着赤金色的光芒。
那鲤鱼头上有个独角,金棕色的眼睛眨动了两下,似乎正在打量船上的两人。樨被吓得不清,差一点就想把刀子扔过去抢先攻击它,雨鹙赶紧拉住了他才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冲突。那条鲤鱼有了道行,开了灵智,看起来对二人很有兴趣,即使落回了水中,也没有直接潜下去,而是摆摆尾巴不远不近地跟在船只后面。
“它干嘛跟着我们?”樨抓狂道,这条大鲤鱼害得他不敢乱动,唯恐一个怎么样就要被鲤鱼掀翻了小船,两个人直接落水。
雨鹙拿着真正的罗盘,让船只重新回归正轨,回头看见樨饱受震撼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说想在仙境活下去,可真不容易啊。
但是他们的明天一定是有的,对吧?
荷花只在浅水区域有,等到了更深的地方,水面就清净了许多,慢慢地,就只剩下一些淡水藻类零星漂浮在水皮下,泛着属于深水的幽暗色泽。
那条鲤鱼依然没有离去,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时间久了,樨也就不怎么紧张了,有时还会悄悄把一点干粮撒到水里去喂鱼,然后挨雨鹙一记眼刀。
这条即将化龙的鲤鱼,知道他们是外人却没有为难,想必理由和獬豸、白泽也差不多。
所以说,这个若水境的主人浸月散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拥有和樨一模一样的容貌,拥有和樨一对的鹣鲽镯,也许樨的金镯就是他给的?他是饮冰仙君那么宠爱的弟子,又是这个仙境的主人,一定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吧……
有时夜深人静,当两个人都睡不着的时候,他们会一边看夜景一边聊天,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闲暇独处。他们虽然时常形影不离,但像这样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如此接近地面对对方的机会却很少,或许平时总有琐事缠身,但现在他们除了漂流就是漂流,直到见到湖心的阵眼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每当夜幕下漫天的星斗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让他们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处于何方时,内心都会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静,这种可以抛下一切包袱的平静,在俗世中几乎是不可能产生的。
湖上的夜风有时会很大,很冷冽,让适应了温暖气候的两人克制不住地打寒战。于是他们就挤在一起,每到这时樨都会缠着雨鹙让他说说书中的典故,然后在水面上偶然跃起的群鱼发出的水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个夜晚等安顿樨睡着了,雨鹙独自一人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许久未曾思考过族内的事务,而且他居然还产生一种这种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无所谓的念头。
进入九岭是不是真的永远走不出去?即使是这样,那又如何?
来到这里以后雨鹙才意识到人是多容易得到满足,却又是如何贪心不足,他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来到九岭的真正动机,放在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如果注定永远困在此地,和身边酣睡的人一起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不满足的呢?
他,或者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最能够卸下心防去信任的人,也是让他内心深处怀着某种期待的人,一直留在他身边的话,在哪里不是一样?
雨鹙回头凝望樨的睡颜,他不禁苦笑,想多的挂心的人为什么总是自己,就是此刻的有感而发,也只有他一个人在胡乱操心。
操心?
雨鹙回过神,他想自己大概被仙境蛊惑了,他怎么能放下自己的家族,和未来的种种,而在这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上这些东西都不会得到任何结果。人心就是这样贪心不足,无论是身处泥泞还是身处云端,总是会让思想首先越界。
雨鹙从小接受的纨族教育让他无法放下自己在凡俗的一切,念头回转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瞬之间,他很快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别洛。
纨族对他而言不仅是养育他长大的家族,更是他所肩负的责任,他怎么能就这样丢弃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