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樨果真如他所说,在提供阴界情报以后失去了价值,不管他是否同意,她都逃不过消失的命运。可是他不希望那样。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期望,樨能够长久地停留在纨族。
停留在他身边。
没有什么理由,完全可以理解为少年冲动,可同样毫无道理地,现在这股冲动正把握着他。身为掌控精神力的秘术传人,却为一种感受所掌控,陷入其中自知却无意自拔。
他最后看了眼露出茫然神情的樨,只能轻叹一声她怎么总是这么傻,傻到无知无觉,只看到所见而非所想。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雨鹙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晚安。”
“哦,晚安。”回过神,樨连忙回答道,然后看着雨鹙离开。那扇双开门打开又合上,月色短暂停留在地砖上,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
她看着又重新只剩下烛光的房间内部,露出落寞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可是我已经想回去了啊……”
我想回到雨鹙身边去。
她在床上躺下,一点睡意都没有。
樨看似接受了雨鹙对自己的监禁,实际上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人”,那就是今天早上忽然出现的家伙,樨有预感它还会出现。
忽然鲛绡外面乒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樨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脑仁隐隐作痛。她算是明白了,实际上她现在还有点害怕,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能够克服恐惧。而且那声音过后就没有了动静,这让樨害怕又好奇。
去看看?
樨下了床,她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朝声源继续走去,很快就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的碎瓷片,瓶中的水也流了一地。
那是一瓶樨叫不出名字的蓝花,之前还没看见,应该是雨鹙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放在这里的。花朵还很新鲜,上面沾着露水,看上去娇嫩欲滴。
那些水还在流淌,并且以常人无法想象的轨迹,形成了几个看上去还算清秀整齐的字:我是雨鹙,来找你了。
樨一下子捂住嘴巴。
要不是她知道雨鹙还没死,她绝对会把眼前这一幕当成典型的灵异现象的。不管怎么样这些水流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这样的,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吗?如果是雨鹙,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见?
会不会是雨鹙的恶作剧呢?樨了解的毕竟是自己原本世界的雨鹙,万一这个世界的雨鹙就是这么顽皮,喜欢吓唬人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而且真是奇怪,她明知道眼前的画面很诡异,可是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反倒很期待后续发展。
水流继续写道:你害怕吗?
“你在问我吗?”樨歪了歪头,看上去像一只懵懂的小动物,“我怕啊,当然害怕。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为什么会不怕?”
她叹了口气,道:“可是没有原来那么害怕了,雨鹙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现在反倒是有点害怕雨鹙。”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恐惧印记,但这种感觉她是了解的,那种感觉就是想要继续靠近后从心底产生的战栗感。
她兀自嘀咕道,感觉头顶传来熟悉的触感,引得她差点跳起来。
刚才那不是错觉,有什么拂过了她的头顶。
樨还在发呆,接着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抱住了,那种温暖的触感,熟悉得她想哭。
“雨、雨鹙?”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好像真的被雨鹙紧紧拥抱着,可是神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莫名其妙地酥麻起来。樨猛地推开雨鹙,这种感觉又如潮水般褪去。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冥冥中意识到过去那些她因为恐惧而无法入睡的夜晚,在被雨鹙的温度和气息包围之后安心入眠的情况,以后恐怕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这比起久违的相逢,完全可以忽略过去。樨尝试着伸出手,还真的被她触摸到了具体的身形,这也同样熟悉,是雨鹙没错了!
“白天是不是你?”她很高兴地问。
雨鹙这次没有继续上演灵异现象,在樨脑海里答道:“是。”
他猜到发生什么了,毕竟最近刚好月汶也讲到这边。
恐惧印记,就像阴影般挥之不去,让人本能地惧怕某样东西或者某个情境。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样,但是樨在往后的时间里,是不会再和雨鹙有什么更深的交流的。
他深恨了本世界的自己,他知道这里的雨鹙根本不认识樨,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出奇愤怒。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才会对一个无辜的人施下恐惧印记,让她一辈子活在阴影当中?
至于后来假惺惺地对樨好,恐怕也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雨鹙自己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与其让人恐惧,不如让人自发听话。
“那我打的那个岂不也是你了?对不起……”樨想到自己那个肘击就愧疚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空气。
雨鹙没想到她居然提到这茬,确实当时自己也挺窝火,但是樨毕竟不是故意的,何况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只鬼。
“没关系。”
还是正事要紧,雨鹙在后面又道:“快跟我走,离开这里。”
樨忙不迭点头,忽又迟疑起来:“对了,我的手镯——护腕还在那个雨鹙那里呢。没了它,我回不了原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