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鸣抽血的工作做到一半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猛地爆发出风刃挣脱了绷带,抬手把住鸡鸣握着针头的手,身体一转让过针尖的锋芒,借力狠狠踢上了鸡鸣的侧脸。
二爻——羊角。
腿脚上盘绕起一股旋风,那一脚下去,将鸡鸣的脸踹到一边撞上岩壁,一下子让顼脉裂开了道道细纹。之所以用羊角旋风,是为了借势卷掉鸡鸣的头巾面罩,这个举动很成功,鸡鸣太傲慢了,他没想到这时候樨居然还想着反击。
樨在空中翻身落地,腹部内伤令他剧痛难耐,但是他咬着牙忍住了,捂着被狠踢的部位半跪在地上。
头巾面罩卷掉以后飘然落下,鸡鸣脸上的绷带也松弛落下,半张甘谷老皱、如千年腊肉的脸在剩余的几条绷带下显露。另外半张脸仍然掩盖在未完全脱落的绷带下,不过其丑恶骇人之状已可想而知。
樨呆住了,看着鸡鸣那么漂亮、清湛而冷漠的蓝色凤眸,谁曾想到原来他竟丑恶至此!这张脸,皲裂、溃烂、风干、盐渍的发臭的脸啊!
鸡鸣被樨露骨的盯视弄得浑身颤抖,眼底充满了怨恨与羞怒,就像笼中的雄狮不堪忍受笼外麻雀唐突的只是而怒吼不已一样,他也被激怒了,拔剑砍了过去。
樨从震惊中回过神,这时候他想起身后退也来不及了,干脆就地一滚堪堪避开,剑锋刺入耳侧的岩面。空间太狭小了,他这一躲顿时失去了继续退缩的余地。
当然,樨也不愿意一昧退缩,谁不知道他是一介莽夫!
他拔出短刀,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毫不犹豫地刺入鸡鸣腹中。
双方距离这么接近,短兵就比长剑好用得多,越是短小灵活,就也是险恶。樨没空间继续闪避鸡鸣,鸡鸣也没法闪避樨。
这种质感……樨一捅进去就愣住了,瞪大眼愕然看着鸡鸣,空气中一言难尽的臭味有如实质。
“这,你、你的身体……”
樨简直不敢想,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鸡鸣挨了一刺,像个没事人一样,阴冷地惨笑起来:“哈哈哈……这下子明白,我身上的气味使怎么回事了吧?你在忘筌村那会儿说得没错——为了不让腐烂加深,我活着事就把自己腌制成了肉干……”
樨惊叫起来:“不可能!你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所以我早该弃了这肉身!”鸡鸣趁樨分神之际,掐住了樨的脖子,“我本来就不是人,没有人,没有人能在浑身溃烂的情况下用这种方式活着!我的身体早就死了!我本想夺你的舍,如今不成,就要你的血!”
真璞胎的血?
怎么大家都抢着要自己的血,狐妖,枫令落,还有鸡鸣!
樨咳了一声,气血上涌,抬脚用膝盖撞开鸡鸣的肚子。鸡鸣的力气很大,但是他樨也不是吃素的,哪怕鸡鸣手里的力道有一点松弛,他就像泥鳅一样脱了身。
风破阵从指间拉出,带着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猛的攻势,即使没有命中鸡鸣,也会让他被波及。樨不断后退拉开和鸡鸣之间的距离,这样巽象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他似乎忘了,鸡鸣,也是巽象传人。
暴风在顷刻间填充整个暗道,鸡鸣在樨后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聚气,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早就被鸡鸣看穿。
他心道糟糕,这秘术的力量完全达到了六爻的级别,不管这风究竟有什么古怪,在这个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走道里,他不可能有任何手段逃脱。可是想要抵御六爻,必须用同级别的秘术才有可能,连四爻都没掌握,又怎么可能在六爻面前立足。
樨感觉自己的金发被风吹起,他抬起手臂挡在自己脸前,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风,久久未来。
樨尝试着睁开双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为什么,满眼不是肃杀的风暴,而是无限的金色羽毛?
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无数金羽,这些羽毛不知从何而来,和鸡鸣所使用的法术一样充满未知,却为他抵挡住了眼前危险的暴风。
鸡鸣也惊呆了,那对总是透着冷漠的湛蓝凤眸,此刻也透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怀念,怨恨,悲悯,狂喜,惊讶,疑惧,以及深深的爱与崇拜。
“你为什么……”
鸡鸣忽然哽咽住了,他慌张地后退一步,战栗着不敢再去看那飘零的金羽。
……会有和他一样的羽毛?
鸡鸣顿时想到了逃离,不管眼前的少年和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他都不想深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不要被他知道!
他就这么做了,在樨反应过来以前,他转身就往暗道深处逃去。可是就仿佛被灼痛了双目一般,时隔多年终于有看到了如此熟悉的金羽,泪意完全克制不住。
你真是个懦夫!鸡鸣在心里骂自己。
你这个懦夫……
端木祭月……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