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如果有人死了，我没有及时救到他，我就会觉得是我的责任。就好像有人在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做得更多？于是我就去升级我的战甲，制造出新的。我的战甲有各种用途，有些专职战斗，但还有为数不少的添加了别的功能，上天，下海，高速，耐热，防辐射，隐形，负重，工程……各种各样的，都是在遇到一些不同的场景后，我觉得有需要而造出来的。”

“我希望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更好、更安全的世界，而这个任务很难，越来越难，我只能做更多的准备。”

冷锋又一次感到那种敬畏，只是这一次还混杂着别的复杂感受。

“可你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变成了没有人能制约的强大个体。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你。你没有野心，但你想过这股力量万一扩散出去，万一失控的后果吗？或者万一你犯了错误呢？那时候，别人可能会把一切问题都推到你一个人的身上。”

“我所有的战甲都有自毁程序，一旦落到不该落到的人手里，我就会启动程序；至于我自己，我让Jarvis监督我，如果哪天我死了，或者不能控制我自己了，他会及时止损。”

这句话里的含义让冷锋浑身发凉。托尼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他有一颗最柔软的心，想要保护所有人，然而作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却不相信人性，所有人的，包括自己的，因此他把最终决定权交给了一个AI。

冷锋不知道是该打他一拳还是抱抱他，最终他决定说话。

“托尼，其实你不必总是孤身奋战。这个世界是我们所有人的，不止你一个人想要让它变得更好。你是很有能力，但那不意味着你一个人就够了，你应该允许更多的人来帮你分担责任。也许你也可以试着相信一些什么。也许你不相信政府，但总有一些人是值得相信的。”

托尼考虑了半晌。

“我做不到。”他丧气地说，“有些人，我无法相信他们的能力；有些人，我无法相信他们的心意。兼具能力和心意的人，又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化。Leng，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

“还和以前一样，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多。”冷锋回答，“我是军人。在战场上，你无法一个人打赢一场战斗，除了信任你的战友，没有别的活下去的方法。我不能保证我的战友以后会不会变，事实上我也不会去考虑，因为军人随时可能牺牲，所以我不会想太远，我想的只是当下，这一刻，他们是值得信赖的。”

托尼低头沉思。

“托尼，我并不是要你就放下警惕，马上全身心去相信别人，那也很危险。”冷锋说，“不过，在一定范围内的战友，也许不必要那么高的要求。你真的需要战友，你太辛苦了！你不能一个人保护世界，那会压垮你的。即使别人追不上你的智商和责任感，他们至少能给你支持。”

托尼又一次为这种关心所动容，当每个人都看到他光鲜的一面，英雄的责任与担当，只有朋友会看到他的辛苦。“即使你这么说，考虑到我所做的事业，合适的战友仍然很难找。”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冷锋，“就连你，也不是。”

冷锋低下了头，眼里有一丝痛苦：“我知道，因为我是中国人。”

“不，你在想什么？”托尼说，“因为你消失了！”

冷锋抬头讶异地看他，“就只因为这个？”他的心因为这个原因以及其中蕴含的可能而颤抖起来。

托尼有些可疑地脸红了，“我告诉你，你不许笑我。”他像一个正在吐露自己秘密的青春期男孩一样，“实际上，我试过。我给了小罗一套战甲，但他后来成了钢铁爱国者。他仍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但他的立场永远以美国军方为最优先。我也给佩帕设计了保护性的战甲，不过她并不愿意穿。布鲁斯干脆拒绝参与进来，他说他只是个纯科学家。还有……我也给你设计了一套。”

考虑到这意味着多么大的信任，冷锋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这么信任我吗？”

托尼有点羞赧：“你自己在信里说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也是那么做的，你不止一次舍命救我，你不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而你上次差点死亡的经历让我发现，即使有特种兵的身手，有时也无法保护自己。我那时候真的希望能够保护你。只是我没想到后来……那几乎摧毁了我对友谊的信心。不过现在，也许又有一点了。”

“那希望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再次摧毁你的信心。”冷锋几乎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能接受。即使不考虑这可能带来的后续一系列的麻烦，主要是我不习惯那种战斗方式，也操作不了，上次你把我裹进你的战甲，我完全不知所措。”

他眼可见地看到托尼的容光黯淡下去。

“但是其他的东西，也许我可以接受。”他赶紧补充道。

托尼考虑了一下，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不能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节奏行动，只得退而求其次：“这样吧，你常用什么武器？”

“我什么都会用，通常是拿到什么用什么，我也不可能随身带着狙击枪。”在托尼不依不饶的注视下，他拿出一把鹰爪刀。

“这个。用的不算多，但我一直随身带着。”

“高手风范。你不介意我改造一下它吧？”

“那当然多谢了。”

那把鹰爪刀，后来也从没有离开过冷锋的身边，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