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莫要忘了,他本该是君上手中的一把刀,千万不要本末倒置啊!”
……
众神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不休,但说来说去竟都一个意思!天帝了然于心,揉了揉额角,重重叹了口气,“你们的意思本君已知悉,便按众神的意思去办吧,但,修为不送,神丹妙药不能断绝,希望诸位慷慨解囊吧。”
话到这个份上,众神便不再多言,纷纷称是告退。
天帝站起身来,走了两圈,终是掐了一个神行诀。
姻缘殿里,月下仙人正喝得两颊通红,眼皮一抬,瞧着突然多出来的人,笑嘻嘻的问道:“怎么,天君是来放我出去的么?”
天帝也不怪他失礼,自己坐到他对面,抢过他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入了口,才皱眉道:“这什么酒,怎的如此苦寒?!”
“苦寒?”月下仙人闻言一思索,大大咧咧道:“那便就叫苦寒酒吧。”
天帝运起法力将体内的寒意逼退,这才发现,月下仙人已喝得眉毛都染上了霜雪。
“你法力不济,无法消解这入骨寒意……又是何苦?”
“苦吗?我觉得不苦。”月下仙人笑意渐渐消失,“与她比起来,我这根本算不得苦。”
瞧天帝不再动杯,月下仙人神色一收,开始劝酒,“来我这殿里的人,不跟我喝两杯,那是说不过去的,来来来,我给你续上!”
“这酒很好的,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入口寒冷刺骨,但喝了能将心冻住!”月下仙人露了个略带嘲弄的笑,“冻起来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便能成为与你们一样,只为天道活着的人。”
天帝岂能听不出来,他却没有责怪,反而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月下仙人摇了摇头,“我若都想起来了,还能安安生生的在这里喝酒?”
想起曾经的归虹那恣意的性子,天帝不免摇头苦笑,转念又想,如今的你法力尽失,便是想起来了,又能如何?
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道:“我若放你自由,你便要去找她吗?”
“……”月下仙人抓着杯子正往嘴里送酒,听了这话,愣了很久才将那口酒喝到嘴里,他张了张嘴,说话还带着寒气,“归虹已死,活着的是月下仙人。”
从前的记忆还被自己当成逸闻故事来听,而今虽然知道主角是自己,却全无感受,这样的自己,很难再说还是原来的归虹。
他不能让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去破坏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
便让归虹在她的记忆里,像个英雄一样的死去吧。
天帝看他脸上有几分落寞,便安慰道:“你想得分明便好。”
月下仙人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步霄现在怎么样了?”
“他……”天帝顿了顿,笑道:“你倒是聪明,不问这入诛仙阵的故渊如何,反倒先问起没受任何刑罚的步霄来了。”
“他有情义,必不会看着好友陨灭而无动于衷。”
“是啊,你们都有情义。”天帝手指敲击着白玉一般的桌子,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一个永失自由,一个重伤未醒。”
月下仙人也笑,飘忽的眼睛却突然定了神,他看着天帝,一字一句的回道:“没办法,谁叫我们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我猜得到,你们定不会花多大的代价去救治他吧?”月下仙人想了想,说道:“大概又要拿着什么天道责任去谴责他,然后让他自生自灭,我说得对吗?”
天帝张了张嘴,月下仙人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神职高的人,大多都是生而为神的人,俯瞰人间太久,他们不大懂得先做人再做神的道理,这点,我可以理解。”
做神仙和做天君可不一样,身居高位,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天帝想到这里,却只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但是,你们平时对步霄处处管制、苛刻,却没有想过,一旦到了九天危难之际,他便是要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个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平?”
“我虽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我能感受到,他与我不同,他是心甘情愿为你们所用,即便你们只拿他当一把刀一柄剑,他也从未有过怨言,你们苛待他,他更苛待他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如何忍心?!”
“……”天帝听了这许多,良久才问道:“你是在劝我救他?”
“不,”月下仙人倒了一杯苦寒酒,仰头一口饮下,这寒意让他的发梢也带上了冰晶,他却浑然不觉,犹自带着自嘲的笑,说着认真的话,“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天君,你们不救可以,但请不要谴责他作为一个人的人性。”
天帝虽然没说什么自己的难处,但他也能猜想几分,是以,他拍了拍天帝的手背,说道:“不用救他,放心吧,我们战神命贱,只要一息尚存,就可自愈,与其再等二十万年,不若等他醒来看看吧。”
虽未恢复记忆,心思倒仍敏锐。
天帝长叹一声,侧眼瞧着战神殿的方向,终是未再言语。
战神殿里,承影也在叹气,他看着含光,说道:“他们竟然只送些东西过来!枉我先前还怪你不曾打开结界放他们进来救治神君,看来,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在他们眼里,神君便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何必对他们抱有期望!如今,只盼神君早点醒来,不然他们说不得真那么狠心,要等一个新战神了。”看着轩辕走了过来,含光立马转口道:“我看仙子不眠不休的一直守着神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你们谁去接替一下?”
“我去吧!不然又想去找那帮神仙讨个说法!”轩辕听着声还未走近便又转了身。
从前他总是大大咧咧,经了此事看到众神对战神殿的态度,竟也沉稳不少,知道把情绪藏起来了。
他这厢心事重重的往内殿走去,却没看到靠着墙根低着头的桃枝枝。
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步霄,桃枝枝心里既焦灼又压抑。
她想为他求救,却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
她想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这个出了什么大事都可以找战神解决的九天,怎么就不来救守护他们的神明?
原来,步霄他竟始终都是巨石上的那个孤寂少年……
而自己……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走近过他?
如此一想,更觉得压抑,便想着出来喘口气。
却不想听到了剑灵们的这番谈话。
想起含光说的话,她心里难受极了,偌大的九天,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战神说句话吗?!
“你倒是伟大,我便当你陨了。从此以后,便有再多的战神出世,也没有一个会是你了。”
蓦然间,她脑海里竟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来!
还记得,这是一位快要消散的残魂阴差与她讲的奇闻轶事。
那时,他说……是谁说的这话来着?
灵光一现,桃枝枝一拍脑袋,是了,是西王母!
到了如今,不管那阴差所说逸闻是真是假,这昆仑虚,少不得是要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