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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
湘哀一边向前走,一边想着心事。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仍旧无法镇定自若地扯谎,然而她还是骗了周苾离。她是恨周苾离的,可是她恨的人太多了,她更恨她自己,可是她还是没法看着苾离死,就像当年她还是放过了她恨之入骨的人,然后放任自己后悔了余生一样。
真是太软弱了。
湘哀慢慢地走回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里,把外衣扔在衣帽架上。她透过窗户看牌坊,苾离还在原地发楞,她也不担心,反正锁是老式的那种,开锁要用钥匙,锁起来只要咔嗒按一下就行了。
发丝垂到了胸口,她才惊觉好像又长长了。
茶几上放着她出去前没来得及整理的一些资料,湘哀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
沁凉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湘哀想了又想,还是接通了:“明景。”
漫长的沉默。
这一声就隔了百年的光阴。沁凉也微微有些愣神,究竟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常人的两辈子,就是她睁眼闭眼的瞬间罢了。
物是人非。
“你觉得让周苾离承受这些合适吗?”湘哀没有多打感情牌,单刀直入道,“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凭什么让她给你承担?”
沁凉反应过来,知道湘哀没安好心,只道:“她凭什么不能?你对她又做了什么?当年她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忘了吗?你救了她一命,她没有感激你也就罢了,而你竟然让她忘记那些事情,合适吗?哦……你后悔这么对她了?”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砸到湘哀地方,后者仍旧冷静答道:“我不像你,我清楚那都是我自己私心作祟,我把她拉到了与她无关的事件中,这是我的错,我和她应该两清了。”
“言则你打算袖手旁观??”沁凉不敢置信地叫出了声,“你当年——现在你和我说,两清?你和谁两清了?她甚至逼死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湘哀不客气地截断了沁凉即将冲出嘴边的那个名字,“你不要忘了,我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拜谁所赐。虽然一切的源头都是我,但是你要这么说,恐怕我就不能苟同了。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打算,我很惜命,不想跟你去出生入死。”
“好,好,好,你记住你说的话。”沁凉怒极反笑,“但是你别以为这件事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湘哀轻笑:“我已经付出很多代价了,我难道还怕什么?”
沁凉无言以对,只撂下狠话:“你会后悔的。”
湘哀按下了挂断键。
“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可笑。”
她心念一转,鬼使神差般点开了《一起沉默》。
赵明景想借着周沁凉的途径抒发牢骚,旋律也不是周沁凉写的,后者一向偏爱轻快明亮的风格。而当年专辑终究没有发售,那时赵明景已经醒过来了,但还不足以压制住周沁凉的人格,只能在几年里积蓄力量,而退出歌坛的无奈之举,大概是想要……报仇。
但是只有短暂的一年之期,何况舞台和她的想法并不冲突。
还是说有别的一些原因?
湘哀一边思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首歌,旋律很凄怆,就像是谁倒在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刀尖向自己砍来却无能为力,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手机震动了两下,赵明景直接发了信息:晚上六点,咫涯酒吧见。
湘哀回了一个“收到”,随即关闭了歌曲界面,把手机扔到一边,又上楼做演算。
天色渐暗,她把稿纸往旁边一推,望着屏幕上又一次的失败,慢慢地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三十多年断断续续的研究没有一点进展。
湘哀看了一眼怀表,锁好门下楼,扬手拉下衣帽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白衣覆盖住原本纯黑毛衣的颜色,湘哀微微咳嗽几声,踏进潮湿昏暗的楼梯间。
很久以前,她也曾轻咳着踏进燃起烛灯的温暖家门,那时她还年轻,以为就是结局。
苾离的质问让她惊觉原来这么多年都这样虚度了,原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而沁凉的野心告诉她,所有一切都是不能结束的。
那只是自欺欺人。
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应该死去却懦弱活在世上的人。
呵气成一色霜白宛如湘哀眉梢发尾,她搓了搓手,跨上停在门边的自行车,迎着寒风慢慢地骑着,把路上行人街景抛在身后,越走越是繁华,各色灯光铺天盖地晃得她眼晕,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踏脚板的速度,向着目的地而去。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屿阴身边还留着一个空位,湘哀没有任何犹豫就坐到她身边,摘下帷帽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不喝所以就没给你准备。”咫涯大大咧咧地开口,湘哀才发现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杯调制酒,只有她面前空空荡荡——也不是,有她的帷帽。
湘哀摆摆手:“随意。”
屿阴面前照例是她最爱喝的蔚蓝海,杯口一圈浅浅的盐。咫涯倒是终于把她想要的桃之夭夭调出来了,是粉嫩的少女色。
湘哀目光逡巡扫过又收回,听见苾离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我就不掩饰了。”沁凉就着面前深绿色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我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些听起来奇异的事情。”
湘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