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自己的爸爸死了。
在刚开始得了尿毒症的时候就死了。
她害怕极了,难道她内心,甚至希望爸爸死去,这样妈妈就不用做那么痛苦的牺牲,自己也就不用这么难过。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她觉得自己很坏。
她开始回避爸爸,更无法直视妈妈。
她更恨自己,无法做什么。
她一无是处。
混乱和痛苦,尊严和恩惠,荣誉和耻辱是她长大成人那天,命运赠与她的残酷的礼物。
体无完肤的暴露感,无力感,自责感,愤怒感,恐惧感,悲伤感,这么多的负面感觉,压得小小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办法,要活下去,就只能向内寻求帮助。
而她那时的心智,帮助自己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自我伤害。
抹去。
抹去一切记忆。
包括色彩。
那些鬼魅一样吐着猩红舌头的彩绘,灼目得烧尽了她生命中的所有颜色。
她在一次跑步比赛低血糖晕倒后,眼睛出现了色盲症状。
不久之后就变成了全色盲。
世界只剩下了黑白。
她躲在黑白世界里,觉得无比安全。
潇潇每次都如期来访。
在很多次的治疗之后,潇潇已经可以分辨简单的色彩。
但不包括红色。
红色依然是她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
赵耀有信心,他相信在以后的治疗中,潇潇的眼睛会慢慢看到越来越多的颜色。
这些颜色代表着成人世界的真相。
成人世界如此残酷,但它不可违逆。
潇潇总有一天会发现,生命之水并不是清澈的蓝,它里面有着众多的颜色。
但这些颜色泾渭分明。
成人一部分的智慧在于,不去搅动它。
否则,它只会变成一种颜色,黑色。
成长的阵痛不可避免,改变最终会完成。
只不过平常人的成长之痛,在潇潇这里,是蜕变重生之痛。
在最后一次心理诊疗结束,赵耀笑着对潇潇说:“祝贺你。
我想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下次就不需要再来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定期来我这里做做复诊。”
潇潇说:“谢谢您赵医生。
不过,我到底为什么会成为全色盲。
您还是没有告诉我。”
赵耀说:“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你只要记住,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困难就行了。
你有父母之爱,爱人之爱。
你是幸运的。
半杯水的角度不一样。
我给你做诊疗的目的,就是让你看到有水的那一部分,而不是盯着空着的那一部分。”
潇潇说:“谢谢您教给我的人生道理,我想这个我会受用终身。”
潇潇离开了,赵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潇潇的路还长,赵耀希望她未来的路有繁花一路相送。
那些繁花,姹紫嫣红。
——
题安给赵耀打电话,语气中满是急切,“哥们儿,有个案子需要你的帮忙。”
赵耀问:“什么案子?”
题安说:“一个梦游者每天晚上会去同一个地方,用随身携带的铲子挖掘。”
赵耀问:“梦游者?挖东西?他挖出什么来了?”
题安说:“还真让他挖出东西来了。
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