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中国, 北方的天空, 望去, 是铁灰似的云, 漫空的雪,天地间昏昏沉沉的。漫山遍岭,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这一个月多,他们几乎就在飞机上度过。
军机不断地交接。
飞过碧波万顷,温暖的南海,过海南, 度过四季如春的云南, 气候湿润的闵、粤, 飞过青砖白瓦的江南。
他们也飞过滔滔黄河,千里层云的秦岭,飞过黄沙漫天, 一片棕黄的高原。也飞过茫茫的雪域,看过不化雪山下的牛羊。
但张玉却仍是不断地摇头,于是, 飞机从南向西,从西往东,由东去北。
终于, 一路逼向北国。
张玉的视野,与常人不同。
“小玉,你看到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陈薇问坐在飞机一侧,正通过窗口,遥望中华大地的小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混天绫环着她,乾坤圈嗡鸣作响,她与常人不同,她的外貌与生理,都永远定格在了少年之时。
“诸邪辟易,万恶克星”。
但是,他们老去之时,她大概仍挽着红绫,眉目宛然昔年的立在时光的原地。
很多时候,陈薇都会想,小玉看到的世界,却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是,她不能享受常人生长老去的一生喜乐,她们是否,也无法理解她呢?
张玉不知陈薇所想,她只是垂眸,仔细地辨认着。
常人所见,只有北国冰雪风光,
她在飞机上看到的,却是稀少了一些,仍旧遍布天际,灰蒙蒙的“脏东西”。
每个人身边都环绕着,遍布江河南北,无处不在,让她的身体时时难受的“脏东西”,此时却反而成了引路者。
“这里。”张玉忽道。“这里。”
她指着在高空看去,缩小得宛如一座座精美模型的城市,精准地指住了一处。
她身边的其他人看她指的地点,都呆了。
王勇谨慎地问:“小玉,你确定是这里?”
“这里最干净。”张玉答道。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王勇道:“那么,降落。”
接到飞机最终降落地点的时候,地上,地下,所有人都十分缄默。
下飞机的时候,来到地方,雪奇迹般的停了。铁灰色的云散去,露出冬日的蓝天。
此时正是黎明将至,晨曦在遥远的东方微微露了一点儿苗头。
他们从机场坐车,一路疾驰,来到世界最宽的长街,停车在一处壮观的广场前。
在他们到了广场的一刹,不远的地方,那位曾递过长征文本的老人若有所感,停下手边工作,看了一眼桌面的红色电话,略作思索。揉了揉熬夜工作、早已干枯的双眼,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玻璃,遥望那片广场。
老人日夜与广场相对,少女却曾经只在课文中见过这片广场。
但,曾经她正经开始学习的第一课,她就学到了关于这里的课文。
张玉等人下车后,右侧,远处有一座大门,它玉带环绕,红墙黄瓦,雕琢精妙,色调明妍,是共和国人心目中的祖国象征之一。
左侧,越过宽阔道路,是一片平坦的广场。
此时,广场上已经有了不少游人,行人。
少女慢慢走过广场,仿佛循着某种痕迹,目不斜视,走向广场南端。一行人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呼吸都放轻了。
她走过高高的旗台。
旗台边,正一队三十二人组成的士兵,横成行,纵成列,步幅一致,摆臂一致,目光一致,持枪走来,每一步都铿锵有力,英姿勃发。
最前方的三人,神态肃然,中间的一人持着红旗,领着队列,走向升旗台。
少女与升旗的队伍擦肩而过,她从一座壮丽的建筑前走过,它有好几层楼高,正门上,一个红底镶金的国徽,与十二根大理石的淡青色柱子互相映照,气魄恢弘。
少女慢慢走过了一座高大的纪念碑。
它伫立在此,通体由花岗石和汉白玉构成,高三十七点九四公尺。顶天立地,庄严雄伟地沐浴在初初照下的晨光里,如一位巍峨巨人,和天.安门遥遥相对,甚至比天.安门还高了一截。
它的碑身外有两层月台,由洁白到近乎崇高的汉白玉栏杆环卫着。
碑身两侧,刻着不朽的红星,松柏。
下侧,则雕刻着高贵的牡丹,纯洁的荷花,坚贞的菊花。
它们六十七年如一日,簇拥着碑身正中间的八个金箔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