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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立即派人将华溱拖到开封府审问,华溱骂个不休,但华溱与张荐不同,他可是三甲进士出身,真正的士大夫,开封府拿他没办法,于是贬斥南方。
然而不久传来一条消息,华溱不是贬到南方为官,而是安置,因此会有衙役随行,但几名衙役可能受到某些人的指示,渐至南方,人烟稀少,几名衙役在半路上开始折磨华溱,还没有到目的地,华溱便在这几名衙役拷打折磨下死掉了。
又是一条人命!
蔡确听到后,叹息良久:“说好的温和仁宗风气呢?”
但还没有完,华溱死了不到三个月,又传来一条消息,河东大将薛义因为不适应南方天气,也病死了。他是武将,没有几个士大夫在乎,可不久又死了一个人,熊本。
沈括能说他是永乐城惨败的罪臣之一。
华溱能说他是小官。
薛义能说他是武将。
然而熊本不同,他是平定泸州蛮的第一功臣,是平定大理的二号主将,是朔正大会战的第三号主将。但熊本不仅是武功,在内治上也颇有建树,不仅担任过知州,提举使,还是前工部的第一把手,如果他不是士大夫,那么范仲淹与韩琦同样也不能算是士大夫,不但是士大夫,还是宋朝最顶级的士大夫。
消息传到朝堂,整个朝堂肃然。
王巨为相时的做法,通过让利妥协的做法,拉拢大多数人,但这种求安同样有弊病,因为人心不足,因此将极少数官员贬放于海外,以此来震慑,也就是他时常所说的恩威并用,以恩为主,以威为辅。
这有效地保证了他改革的成功。
然而他再三说了一句,那就是不要出人命。
包括小程,王巨是不想他回来的,不过以防万一,他一去彼岸,便将小程调到了彼岸的彼岸。因此朝廷诏书下了,王巨也同意了,但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将小程送回来了。
那时候赵煦已经长大成人,小程无足为害,况且洛蜀两党之争,洛党几个大臣也贬放下去了,现在几乎都无人关注小程能否回来了。不过就是这样,王巨一直将小程安排在不冷不热的地方,当然,原先那个丽市的什么紫外线很强,不过对黄色人种伤害不大,顶多皮肤会变得略红罢了,这一切,还是为了五个字:不能出人命!
一旦死人了,而且死的是熊本这样的大臣,这意味着未来,同时文彦博也可以死,刘挚同样可以死!
吕大防不由地蹙眉头,不过大多数人虽然感觉很不好,但还没有太在意,因为小皇帝做得太好了,太迷惑人了。
不过问题是下面闹翻了天。
如果按照司马光的理论,这个蛋糕是不变的,那么分成了四块,国家的,大地主大豪强权贵士大夫的,中小地主的,平民百姓的。
最后这个群体就不要走上舞台了,能不让你们饿死冻死,你们就得要感谢国家了,还谈什么权利!
文彦博与司马光维持的是第二个群体,国家利益都放在这个后面。
王安石呢,他维护的不是中小地主商人,而是国家。
王巨齐人吼得响,实际维护的是所有的群体,甚至严格地说是前面三个群体,最后一个群体,王巨所做的不过是尽量给他们更多的生路,谈不上真正的维护,尽管这个蛋糕确实在他手中做大了。
若是按照司马光理论,这块群体利益增加了,那么另一个群体利益必然减少。
永和初,确实随着其他几个群体利益减少,第二群体利益在增加中。
然而问题是蛋糕迅速缩水了,原来蛋糕是五百克,第二个群体还能吃上两百克,但现在蛋糕缩小到一百克,第二个群体那怕占有了百分之七十的利益,也只有七十克。
而且国家财政越来越不健康,为了弥补国家的支出,朝廷只好将眼光再次放在两税上。两税从原来的三千几百万,又迅速上升到了五千多万。其实也不多,毕竟宋朝农田增加了许多,疆域也在扩大,相比于原来的两税,现在两税依然算是轻的了。
然而一执行却不是朝堂士大夫所想的那样。
原来朝廷陆续削减两税,但不能满足朝廷的需求,于是发运司、提举司、转运司官员互相配合,派人下去查看各州粮食产量与粮价,当地粮食丰收,粮价下降,立即派官员前去和籴,一是保障了朝廷粮草的需求,二是调控了粮价,以免粮价低而伤农。执行效果并没有王巨想的那么好,但也没有出现大问题,总的来说,造福了百姓。
现在两税增加了近六千万,没有相关的和籴与调控粮价了,而且因为庇护第二群体,不但两税增加了,并且全部增加在中小主户甚至佃农身上,这些人收入很可怜的,几乎是靠天收,风调雨顺了,粮价低了,灾害多了,他们手中又没有足够的储粮谋利,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连温饱都不能维持。少一石税粮,一家人得活,多一石税粮,可能一家人马上就要挨饿。
所以后来天朝免掉农业税,其实农业税在国家收入中所占的比例已经很少,但此举却赢得举国称赞,原因也在于此,对于这些低收入群体来说,那怕一百块钱,都是好的。
没有比较还好,一比较无数人都产生了失望。
于是对新朝廷失望的人越来越多,包括文彦博等人拼命维护的第二群体。
更要命的又传出一条消息,朝廷将熊本贬往南方时,熊本因为常年奔波,已经染病在身。朝廷诏书下,熊夫人便对中使说,妾身官人已经重病,如何能去南方?然而中使不同意,强行将熊本逐向南方,导致病情加重,最后病死。
文彦博智商很高的,而且国家到了这份上,到处都是问题,捂都捂不住了。
于是再三上书,请求致仕。
文彦博终于退下,但国家财政危机却在加重着。
秋天到来。
彼岸真的没有船队到达,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别看这些船队,一边是宋朝,另一边除了彼岸,还有庞大的天竺、大食诸国,所以贸易量十分惊人,所带动的产业不可胜数。
贸易中止了,这些产业一起息菜了。
不仅是这点,彼岸船队没有来,可越来越多的中小主户与商贾生活变得艰难,因此继续便卖产业,没有彼岸的船队,但有宋朝的海船,然后合伙雇他的船,离开宋朝,投奔彼岸,以至一张船票价值数百贯!
刘挚听闻后,疯狂地下令,禁海。
在王巨推动下,彼岸航海业发达,宋朝航海业也变得发达起来,不仅仅是外贸的航海,毕竟朝廷收回了交趾,即便占城未占领,但也臣服于宋朝,南北调度同样变得十分庞大。
这一棍子得打死多少人哪。
忠人义士还是有的,杭州府户曹参军曹翌接到诏书后,不顾制度,骑马来到京城,买了一口棺材,然后带着棺材来到宣德门,大声朗读,大意是说这几年国家由于一群奸臣倒行逆施,导致比秦朝还要残暴,比隋炀帝时还要昏暗。今天我来进谏,明知必死,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希望我能用生命唤醒太皇太后与皇上,宋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林则徐写的,不过王巨为相时,有一次拿来引用,于是广为人知。
他还没有读完呢,士兵就要将他往开封府拖。
结果无数围观的百姓强行分开士兵,要保护曹翌。
事情迅速传到几位宰相耳朵里,吕大防越来越后怕,他便说,这个禁海令不能执行,由是与刘挚爆发了矛盾。
两个宰相发生冲突,为一人得知,邢恕。
这几年朝堂混乱,大臣不是大臣,而是一群疯狗,连老实人范纯仁与王存都被咬成王巨党,就不要说邢恕了。他成了王安石党,蔡确党,然后贬到永州。
永州在古代那是什么样的所在?邢恕不愿意去,他想了想,以为自己与刘挚还有些交情,便写信给刘挚,希望刘挚替他求一下情。刘挚回信,永州佳处,第往以俟休复。永州是一个好地方,你去吧,安心改造,等候将来的好运。邢恕气蒙了,憋着闷气去了永州。
现在听到朝堂种种,他看到了机会。
机会就是朔党一党独大,没得咬了,内部开始产生了分裂,也就是相对要温和一点的朔党与激进的朔党已经开始不和,于是给朝廷写了一封信,这个永州佳处,第往以俟休复的“休复”则变成了“复子明辟”,歪楼嘛,人人都会嘀的,只是宋朝这群士大夫学问好,歪得有水平,那么这句话意思截然不同,变成了永州是一个好地方,你去吧,等候太皇太后那天还政……
信到了吕党御史杨畏手中,杨畏又翻出来一件事,新旧两党未激化前,刘挚在家中还指点过章惇儿子学业。
章惇既然是奸党首领,你为何还要指点他儿子的功课?因为那时你未得志,所以巴结章惇,这说明了你的人品问题,人品不好了,如何当国家宰相?
刘挚自辨,但这几年他太疯狂了,朝堂不仅有“吕党”,还有一大批更多的低级官员,他们不是吕党,不是朔党大佬,心中自有一杆称,只是因为官位低,没有话语权,所以不敢作声。
现在杨畏带着一群大党攻击刘挚,机会来了,纷纷上书。
于是刘挚党人榜也出现了,王岩叟、刘安世、梁焘、朱光庭、贾易……一共三十几人,也就是这几年跳得比较厉害的大佬们。这群人完了,刘挚等人陆续贬出朝堂。
到了这时候,高滔滔也冷静下来。是不是象隋炀帝那么昏暗,秦朝那么残暴,她不得而知,但知道朝堂如此之乱,乃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事,至少是大一统王朝正常年代没有出现过的。
高滔滔反复思量之下,下诏,将“巨党”范纯仁、王存、苏东坡等人召回京城,毕竟范纯仁是温和派首领,想用他来缓和宋朝的矛盾。
不过就是范纯仁回来也毛用,朝堂如今戾气太重了,他也不敢有所作为。
国家继续走向衰败中,第二年春天,高滔滔为了减轻民怨,又做了一件事,让孙子迎娶狄家小娘子,想用皇帝的亲事,国家的喜事,来进一步缓和矛盾。
然而因为她对狄家小娘子极度不喜,这场亲事又引起争议。因为不喜,这场亲事十分低调,几乎只用了一辆小轿子将狄氏抬到皇宫,然后亲事就结束了。
范纯仁便上书,太皇太后,这可是皇帝大婚,这么干十分不妥,国家财政是很困难,但再困难,挤一场亲事费用还是有的。高滔滔又是大声将范纯仁斥责了一顿,而且高滔滔十分委屈,俺让孙子成亲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俺也准备还政于皇帝,你们还要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