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顾家的人去见她。反反复复地推敲,顾泽得到的结论始终相同。
他脊背有些发凉。家里如若再出风波,尤其是唐攸宁挑起的,真的会严重影响他的仕途。
只希望,她能像他乐观时希望的那样,只想利用他,而非动摇顾家根底。
唐攸宁心情不大好。
近日画了几幅扇面儿,回头一看,都因腕力虚浮有着诸多不足。
画如此,字较之以往,亦只有形在。
越看越生气,把新作的扇面儿用裁纸刀切成一条条,揉成团,扔进字纸篓。
又生了会儿闷气,她转到棋桌前,摆上一局棋谱上看到的残棋,尝试着解局。
幸好棋艺是不会退步的,与自己博弈能很快缓和心境,在筱霜走进小书房时,她已平静下来。
筱霜把嫁妆单子放在棋桌一角,“重新核对了一遍,没有错漏,只有衣料需要您亲自挑选,什么时候送来合适?”
唐攸宁想了想,“到下旬再说。”
筱霜称是,又道:“萧府的景竹奉阁老之命,送来了一些庐山云雾,说这茶是阁老常年喝的,手头存了很多,分给您一些。”
唐攸宁眉梢微微扬了扬。茶的喜好相同,这倒是巧了。
“景竹还说,阁老说您有事交待他,但他今日只有晚间得空。”
唐攸宁笑了,“让他来就是了。”哪里是她有事交待他,明明是他要她做出一些解释。
筱霜传话之后,再回来时,拿着一份拜帖,“顾大人派贴身小厮送来的。”
“怎么说?”
筱霜答道:“顾大人今日起每日下午都能登门拜访,以便听您吩咐。”说完,现出与有荣焉的神色。
官员只有休沐日才得闲,顾泽却是这样的说法,足见心诚。唐攸宁道:“请顾大人迟一些便过来,我请他喝茶。”
无疑,顾泽的反应比预料的更快,便更让她满意。
下午没尽责地处理公务的大员,除了顾泽,还有萧拓。
顾泽是迫不得已,萧拓则是琐事缠身。
要正经历着才知道,娶妻真是件挺麻烦的事。
宾客名单,要自己拟;正房修缮,要亲自督办;酒席规格,要自己定……杂七杂八的,对他来说过于琐碎,却又没谁能替他。
母亲很多年不管他的事;其余的人打心底反对这门婚事,嘴上不说而已,哪会愿意出力;先前想交给管家景竹向松等人,他们摸不清他想要怎样的排场,一天恨不得几十个问题,能烦死他。
为免弄得不伦不类,喜宴上翻桌子,他只好亲力亲为。
今日偷空回来,是看看正房修缮的进度,瞧瞧工匠们的手艺如何。
向松迎上来,行礼道:“齐夫人、齐大小姐上午就来了,一直在等老夫人传唤。老夫人说,您不让她管,她便不管。”
萧拓犹豫了一下。
上次去兰园,离开前提了一嘴齐家的事,她说不用你管,找到萧府的时候,顺其自然。
这时才察觉出,她话中有些深意:如果他没事先交代下去,如果母亲或别人见了蔺氏,又该如何?
她是生怕他过得清净。
“把人唤过来。”他也见识见识,她生母到底能糟糕成什么样,能让她这样对待。
等了一阵子,向松引着蔺清芜、齐羽娴走过来。母女二人低垂着头,敛衽行礼。
萧拓抬了抬手,“我对攸宁的事,了解得不少。齐夫人,我正忙着,今日只能容你问一个问题,我应该能为你解惑。”这态度,存着试探之意。
蔺清芜先是有些意外,头微微抬了抬,继而敛目斟酌片刻,又蹲下/身去行礼,“妾身只求阁老指条明路,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得到攸宁的原谅。我是真心实意来与她母女团聚,送她出嫁,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齐羽娴也又一次随着母亲行礼。
萧拓睨着这对母女。
正常的母亲对女儿,最关心的该是身体是否康健,姻缘是否如意。
就算没有那等情分,连场面话都不会说?她一定会,但她已经因为急切顾不得其他。
归根结底,从没把那个病秧子女儿放在心里。
这个妇人,当真要不得。
萧拓目光冷如霜雪,周身的气息随之转寒,压得人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