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诡怪荒诞与贵妃的娇纵,身边人的教唆不无关系。也怪自己,太过宠信贵妃,对这个孩子没有严加管教,才让他成了如斯模样。
心痛吗?当然!
但也无可奈何。
贵妃谋逆之事,他究竟知不知情,知道多少?
皇帝不是没怀疑,也不是不震怒,但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他所欲之一切,原本是想给他的,不过也是自己没给他安全感,才会起了那些心思,儿女可以不孝,做父母的,却不能对儿女的过错太过较真,儿女到底是儿女,没有父母会记儿女的仇的。
“你去吧,想多陪她些时日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当知,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朕对你已然很宽容,莫要再让朕失望。”皇帝道。
太子抬眸时,眼睛濡湿,皇帝挥手,太子起身告退。
冷宫,贵妃一身单薄的常服坐在殿中,殿里烧了炭,皇后前两日来过,还是一派温柔端庄的模样,对她温言宽慰,可她眼底的得意与幸灾乐祸表现得那么明显,哪里看不出来?
贵妃没怎么理睬皇后。
两个几十年来都是对手,又一直明争暗斗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在对方被打趴下后,便将前尘往事忘记,一笑泯恩仇了?
旁人都道皇后如何贤良宽容,贵妃心里却最清楚,这个女人只会比自己更阴险恶毒,太子妃是如何中的蛊毒?如何死的?顾明秀沈逸夏都以为是自己,哪怕皇帝都怀疑是自己,但是,贵妃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没有。
宫里会下蛊的人有几个,秦尚宫是谁的人,贵妃以前不清楚,秦尚宫藏得很深,但现在,她大致是清楚了的,太子妃如何死的,大致也猜得到了。
贵妃不后悔,时也命也,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被太子毁了,那些个什么私藏兵器,什么谋逆大罪,在皇帝看来,都不算什么,因为皇帝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皇帝是个极其自傲之人,他将妇人与儿子之间的争斗看成生活的调剂,自认为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下,所以,争只眼闭只眼,坐壁上观,当看戏之人,真正毁了自己和太子的,是太子不能生育。
因为不能生育,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成为了泡影,皇帝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不能有自己子嗣之人,更不允许混淆皇室血脉,所以,太子必须要废,太子废了,自己这个恶迹斑斑的母亲当然也要废,他所有的宠爱与娇纵,不过是做样子的,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没有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
所以,皇后以为自己胜利了,来炫耀战果,贵妃只觉得她可怜,有什么好炫耀的?
把一辈子的时光与心血都浪费在一个根本无心的男人身上,本就是愚蠢与悲哀。
皇后假意的同情与悲悯,贵妃只觉得好笑,虚伪之极。
冷宫原本没有炭,在皇后的关怀下,终于有人送了炭来,烧了炭盆,却是以前最下等宫女才用的烟炭,都是未烧过芯的炭头,比柴还不如,一点燃便满屋子都是烟。
贵妃被呛了好几次,倒也不生气,反正有总比没有强,她年岁大了,受不得寒,前些日子若非一冷就跳舞,怕是早病倒了。
冷宫只有个老太监,态度极差,不会为贵妃烧炭,践妃便拿着扇子自己点火,一上午被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脏污一片,但没有热水,贵妃也懒得收拾洗面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特意来看望她。
太子悄悄走近,贵妃并未回头,而是坐着一动不动,手中似乎拿着一本书在看。
太子:“母妃。”
贵妃头都没抬,目光仍在书页上。“母妃,儿子来看您了。”太子蹲下,跪在离她不远的另一个蒲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