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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4年10月5日,周六。巴西累西腓港。
作为作为巴西伯南布哥地区首府的累西腓港,近些年又变了些样,城区边缘多了不少东方风格的街区,在这个洋溢着欧洲风情的葡萄牙殖民城镇中格外醒目。
港口,几艘完成今年最后一批明朝移民运输合同的葡萄牙船正鼓着风帆缓缓离岸,准备返回东非的索法拉港,而两艘隶属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飞剪商船静静地靠在码头上,一群群非洲黑奴在葡萄牙士兵的鞭打下,或扛或拉着沉重的货物正在装货。岸边,几个衣着漂亮的葡萄牙官吏或船长正围一位西装革履的华裔青年在观望。
“塞西里奥总督阁下,我对累西腓的繁荣表示由衷的钦佩,我可以再悄悄透露一个好消息,本国商务部已经在号召更多的国内商人对贵地进行投资。”望着内陆远方那一片片属于任长乐投资的橡胶或烟草种植园,严晓松忍不住微微点头,“而且,几个月后,美葡两国在南美还可以拥有一个更加便捷的贸易港口。”
“更加便捷的贸易港口?严阁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在这两年和美国人合资开办矿场和种植园的塞西尼奥,收入颇丰,上下打点之下已经由累西腓市长升为了伯南布哥地区总督,可谓是人生得意。正在高兴前半句话的内容,又忽然听到了一丝其他的意思。顿时有点紧张:“十分抱歉,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巴西是属于葡萄牙的,我们欢迎美国朋友在这里进行任何投资和贸易,但不会出让哪怕一座小渔村的!”
显然,塞西尼奥以为美国人打算从葡萄牙手里获取一个南美巴西沿岸的据点。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瓜德罗普岛。您应该明白,加勒比海横行的海盗让我国国会十分担忧与累西腓乃至整个伯南布哥地区的贸易安全!”严晓松痛心疾首地指着远方的大海,语气异常严肃。“为此,我国政府将在瓜德罗普岛建立一个永久性的港口,保护所有航向加勒比海和欧洲的葡萄牙商人!”
这些美国人真是胃口大。从英格兰人手里拿了百慕大岛,又打算从西班牙人嘴边顺掉瓜德罗普?!塞西尼奥一愣,然后好半天才点头:“真是个好消息,与美国朋友做邻居,是我们葡萄牙王国所乐意见到的!我相信圣萨尔瓦多的冈萨雷斯总督阁下也一定很高兴!”
嗯,这对葡萄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巴西到美国的贸易航程可以足足缩短一半了,让那些西班牙人见鬼去吧!塞西尼奥立马笑眯了眼,接着几个葡萄牙商人或船长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随后,严晓松在塞西尼奥的陪同下。参观了两国商人合资创办的矿场和种植园,对两年来经累西腓港休整,而最终选择留在累西腓港定居的明朝华裔的生活和工作环境表示满意。
如今有超过两百名来自遥远的大明的华裔百姓居住在累西腓港,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任长乐和葡萄牙合资的种植园或矿场的监工,享受着和当地葡萄牙居民类似的高待遇。
当看到一个华美国打扮的青年走来的时候。早就和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熟悉的华裔居民都纷纷带着笑容围了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邀请到家做客,其中不少还是最早一批由严晓松亲自带到这里的老移民,这让严晓松暗暗感动。
经济渗透南美巴西的葡萄牙殖民地,再以少数明朝华裔就地定居。是严晓松和苏子宁不谋而合的埋钉子战略,这个战略布局最终是朝着染黄整个南美而做出的长远打算。也许要达到上述目标,需要花费上百年的时间,但纵观整个近代世界历史,又有哪一个国家是一蹴而就的呢?
处理完公开的外交活动后,严晓松和塞西尼奥屏蔽了旁人,钻了小黑屋,商讨着两国未来的若干合作项目,其中就包括幕后扶持葡萄牙在南美抵御法国、英格兰与荷兰的侵扰。
按照外交部的南美与远东战略,葡萄牙王国在南美巴西和印度的稳固存在是符合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长期利益。为此,葡萄牙布拉干萨公爵将偷偷加强巴西的葡萄牙殖民军规模,并接受华美国的军火援助和经济投资,在南美打造出一支最强大的葡萄牙军队,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对越来越漏洞百出的葡属印度殖民地提供后方军事支持,甚至还能在将来葡萄牙王国宣布独立的时候成为一个坚实的海外基地。
而葡萄牙所要做出的回报,就是加强巴西到印度的海上实力,保障华美国“远东劳务输入”的运力要求和通道顺畅,更要以适当的方式完成华美国对远东颜思齐势力的幕后支持。
随严晓松而来的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飞剪商船,不光带来了大量的华美工业品,更包括即将通过葡萄牙船队运往澳门的大批物资,这里面相当数量是将要交付给颜思齐的军事援助。
对中华美利坚共和国锲而不舍远东移民行为,塞西尼奥作为一个殖民地总督,自然没有资格问长问短,他所要做的,就是遵照布拉干萨公爵的指示,为美国人安排好巴西到印度的海上运力。而且目前来看,美国人所做的一切,都给葡萄牙带来了无法拒绝的好处。摆脱西班牙的控制是每个葡萄牙人的夙愿,只要华美国不指染葡萄牙的实际利益,这样的合作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卡特琳娜因怀孕在本土养胎,这个西班牙傲娇愤青自然没有让严晓松感到束手束脚。这场累西腓秘密交涉让双方都很满意,为了表达对西班牙人的恶心之情。塞西尼奥甚至还主动提出可以派遣懂加勒比语的翻译暗中帮助美国人占领瓜德罗普岛。
主客双方最后在一场酒会中皆大欢喜,严晓松也算顺利结束了今年最后一项重要的外交工作,至于苏子宁在亚速尔是如何焦头烂额对付其他国家,就不是严晓松能帮得上忙的了……年10月8日,大明帝国历天启四年,农历八月二十六日。
倘若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此时的台湾岛。已经被荷兰人的触手摸上了,十五匹棉布就从当地土人手里换走台南一大片土地的丑事最终没有发生。
“大明大员参将”颜思齐澎湖列岛一役的威风八面,不光彻底打灭了荷兰人对台湾的指染。也让同样觊觎台湾的菲律宾西班牙人果断改变了态度,更引起了包括日本幕府、澳门葡萄牙理事会、英格兰东印度公司之内的远东各方势力的注目。
连带的效果,就是大明朝廷对颜思齐一边防范的同时。一边大派官衔好处,加之山高皇帝远,颜思齐似乎一夜之间成为了东亚海面的隐形霸主。
两个月前正式收到大明朝廷的官衔提拔圣旨,颜思齐被转任目前看起来更像是卸磨杀驴的大员参将一职,从而把澎湖游击的官衔给了老对手李旦势力的新起之秀郑芝龙。
名义上成为大员参将镇守地的台北的淡水堡,经过近两年的流民拓殖,四周已经扩展了很多,一座颇具闽浙风情的小乡镇悄然形成,来自大陆的汉民人数已经超过了5000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属于颜思齐的“私产”。
颜家在这两年的海上实力急速扩充,仅仅从规模上看已经不比李旦家差太多,拥有大量海贸收益的颜思齐,就没指望能从安迁汉民身上获得多少钱粮,仅仅是按照某人当初的指点。不断地充实着本地的汉民人口。捕鱼、水稻、煮盐、以及和附近的土人交换鹿皮等特产依然还是淡水堡百姓清淡的生活模式,而且少了大明地方官府的盘剥,百姓的生活比之大陆安定了不少。
淡水堡在部署了来自华美国的大炮后,已经成为了台北地区固若金汤的据点,但郑芝龙如今占据着澎湖,就让颜思齐一门上下如坐针毡。为了防患未然。颜思齐在两个月前,就经福建巡抚南居益的同意,以“与澎湖互为犄角之势,侧护海道”的名义,正式进军台南,开始在安平修筑军堡,正好和西面澎湖列岛的形成了对峙。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颜思齐就迁徙了上千人规模的流民和部分福建同乡来垦殖,更是打算把这里打造成台南的军事重镇,并且可以和大陆澳门、吕宋马尼拉形成可靠的海上贸易三角。
一大早,两艘从澳门开来的西式海船就缓缓进入了安平堡的港口。
“思成兄,这乘坐海船远比河舟惊骇吧?呵呵,这里就是我大明新拓之地,大员。”
走下船板,刘耀禹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身侧的一位同样年轻的书生微微一笑,然后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显得非常老道。
“让易平兄见笑了,此番渡海,方知海途艰险,这万里之波也未必倚船任行……颜将军不惧风浪,力克番夷,已在闽浙一带传为佳话,不想还为朝廷开疆辟土,果真是一方豪杰!”
被称为“思成兄”的大明书生,好奇地左右张望了一番,也是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走上码头,一抬头就看见一波明军将兵远远地迎了过来。
“哈哈,我说罗大怎么那么匆忙就从澳门回来了,原来是禹九哥大驾光临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安平堡都司颜思海虽然嘴里还是大咧咧的,但举止就恭敬多了,一边对着刘耀禹拱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身后的陌生书生,“这位是?”
“是我在澳门结识的一位好友,思成兄!”刘耀禹赶紧让开一步,把身后的好友让了出来,“思成兄听闻番夷溃遁,大员终为我大明所有,特此一游。”
“不敢,在下姓赵,名明川,广州府新安县人,见过这位将军。”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赵明川客气地摆了摆手。然后礼貌地对着颜思海拱手还礼,“明川平日里哪有出海私游的胆魄,只是听闻颜将军护我大明海疆,四夷敬服,在下仰慕已久,斗胆前来拜会。”
“哈哈,来得都是客。都是客!我大哥虽然是朝廷的大员参将,但十分敬服像禹九哥这样的士子读书人,既然是禹九哥的朋友。那就是我颜家的朋友!我大哥月初出海巡检,估计要还要数日才能回堡,就劳烦二位先进堡歇息!”颜思海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明川。见对方谈吐平和,神态自然,丝毫没有那种大明读书人的傲慢神采,也是暗暗点头,“王三儿,快招呼二位贵客去堡内安顿,别怠慢了!”
“是的,大人!”一位小军校赶紧拱手,然后带走了两位书生。
“货都运到了?”见刘耀禹和赵明川已经走远了,颜思海这才对着早就下船走到自己身边的心腹罗大压低了声音。
“回四哥的话。一切安好!”常年作为澳门葡萄牙人贸易联络使的罗大,此时得意地朝身后的西式海船瞄了一眼,“这次严先生委托弗朗机人从华美国运来了不少海货,澳门弗朗机人还算厚道,只按货重收了点运钱。依将军的吩咐,最后分了弗朗机人一成的货。唉,要依我看啊,何必让弗朗机人吃这么多甜头?”
“亏你还跟着我大哥那么多年,还曾去过华美国,就这么点见识?若弗朗机人没有好处。会万里迢迢替严先生给我等运货?哈哈,走,带我去看看!”颜思海狠狠瞪了眼心腹,见对方嬉皮笑脸的,于是也笑了。
一声招呼,几十名兵丁迅速包围了码头,然后颜思海和罗大钻进了货仓甲板。
货仓里堆满了用帆布封装的大木箱,露出的缝角还能看到大部分都用铁片固封着,一看就知道是华美的原装。而在某个角落里,还有一排用厚厚绒布包裹的硕大粗长的家伙。
“好家伙!十六具华美大炮!全是九斤的长炮,着实的过瘾!”又看到了熟悉的瓦蓝蹭亮的铁制加农长炮,颜思海如同摸媳妇儿一样小心翼翼,“这下安平堡的那些个弗朗机小炮可以去歇凉了!”
“嘿嘿,四哥,还有十六门在另一艘船上呢……再看这儿!”罗大见颜思海如此爱不释手,赶紧又扯开身边一层帆布,露出一个之前已经开过封的大木箱。
整整齐齐用棉布间隔包裹的华美自生步铳,而且似乎和上一批拿到的货有点不同,铳口下方多了点特殊的部件。
“四哥,用这个!”罗大不知道从哪里又递过来一把柄头带环的刺刀,然后用嘴努了努铳口。
虽然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但颜思海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只是几秒,就明白了道理,“咔哒”一声,刺刀就装在了铳口上。
“好家伙,有了这儿一尺长的铳刺,岂不是既能远攻,又能近战了!”捧着上了刺刀的华美自生火铳,颜思海两眼都在冒光,“罗大,这次有多少杆华美自生火铳?”
“本来有两千四百杆的,弗朗机人分了两百去,还剩两千两百杆,全是新货。”罗大此时更加得意了,又几步走到另一头,又翻开了一个木箱,“嘿嘿,四哥,不急,还有这里!”
颜思海赶紧贴了过去,似乎嫌船舱里的光线太暗,又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火折。
“嘶!”颜思海这次直接吸了一口冷气。
大木箱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好几层的小木匣,随便翻开一个木匣,里面都是一套一瓶四杯的晶莹透明的水晶琉璃酒具,虽然样式做工比起几年前严先生送给颜思海的那套极品要逊色一些,但也是一等一的货色,何况数量比上一次的五十套足足多了三倍。
弗朗机人这些年似乎也从华美国那里获得了不少水晶琉璃海货,导致两广闽浙一带的出货价钱降了不少,但这样一套也依然是五千两白银的价。如此一算,光是这两百套水晶琉璃酒器,至少就值一百万两白银了。
再看看满船舱里其他还未开封的大木箱,无论是什么华美火柴、华美西海龙脂皂、华美琉璃银镜,几乎样样都是珍货。颜思海知道这些都是如今大明海商们趋之若鹜抢破头的华美上等海货。随便怎么出手,这一舱的东西都在数百万两白银之间,比上一批几乎翻了三倍。
更关键的是,颜家为此仅仅支付了不到十万两的运费,几乎等于免费送货上门!颜思海顿时觉得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心跳了,手里的火折都有点发抖。
“四哥?四哥!”见都司大人有点发痴了,罗大赶紧拍了拍对方的胸口。
“好……好!赶紧招呼兄弟们抬进堡。对了,别让禹九哥注意,等大哥回来安排!哈哈。这下我看那个狗屁的澎湖游击将军郑芝龙怎么和我们斗劲!”颜思海这才回过神,笑得都合不拢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