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容深深地看了敖莽一眼:“敖大人!你熟读经史应当知晓当年戚鼎之事吧?当真不怕结党、跋扈这四个字压下来让你粉身碎骨?”他以手指天丝毫不假辞色地道:“敖大人也知道此地是临渊殿?正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陛下赐下这殿名就是意在告诫我等心里头要时刻记着居安思危、临渊止步!唯有如此方可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这君臣之谊才可得其长久!”
张南容的声量越来越高又提及了天子对臣下的期望和教诲包括袁守印在内整座大殿之中无论远近再也没人敢安坐其位纷纷起身随着这位御史中丞一同面向太和殿方向静静地躬身行礼。
唯独敖莽一甩袍袖也不行礼更将双手负于身后睥睨四顾尽显狂放之态。
一时之间人人侧目。
他立身临渊殿中面上虽无倨傲之色话语之中却有铿锵金铁之音:“本官不是不知晓临渊止步这个道理自认亦非结党之人然莽既受陛下之恩深重自当竭诚报效唯恐天下雄杰不知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是以每见英雄未曾得志或将陷于沟渠困顿潦倒、不得伸展敖莽必对之曰:‘君困顿至此非天子无道乃莽之过也!’”
“两位老大人殿内诸公我辈既食君禄遇上此等情形又岂敢因私废公、自爱羽毛不救济之、举荐之、鼓吹之使其得脱樊笼、青云而上效命于天子阶前乎?”
“这为天子惜才的事儿怎么能说成是结党呢?”
“本官与长安令有公义却无私交然若能为天子救下此忠贞耿介之臣莽当仁不让又何惜此身?”
敖莽说罢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众官员神情各异然而无论这心里头信或不信面上总不免流露出几分敬佩之色来。
张南容半张着嘴愣怔半晌方才无奈地道:“敖执政意气激昂、雄辩无双实在是叹为观止。无论于获麟是看不清大势、妄想邀买名声的蠢货还是冒死谏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忠直臣无论你敖执政是铁了心要护犊子还是当真想要不惜代价为国留贤这些我张南容都管不着。只有一条……”
“这等事虽说后果可大可小可既然出了如若天子威权因而受损我等身为内阁执政就肯定是难辞其咎。”
他说着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罢了敖执政无论气魄、才具皆胜我张南容十倍。西征在即、诸事繁巨敖大人绝不可有一日远离中枢。本官是御史中丞失察之罪无可推脱若要救下于获麟便由我去向陛下请罪吧。”
说罢张南容迈步过去伸手就要拿走袁守印桌上的奏折。
却见袁守印冷不丁探手按住了那封奏折细瘦干枯的手指在皮面上滑过竟似有些爱不释手。
他轻咳了一声迎着敖张二人的目光微笑道:“刚才两位大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老头子插不上话就将这奏折上的词句仔细回想了一遍。依老夫看啊其中的文采算不得如何出众难得的是骨坚皮硬、气息贯通读来颇为提神儿啊。”
张南容听了不由得一呆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铁肩公?”
就见袁守印颤巍巍地自桌后走出边走边随手将那封奏折揣入袖中:“张大人老头子年纪大了难免眼睛花了些、耳朵聋了些却也知道底下的人暗中编排咱俩都要说一句什么……什么老朽铁肩如泥塑先生静气作木雕。想必你也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