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市匹夫楼前。?
孟匹夫独自站在街心仍是一身玄青色的麻衣劲装粗重浓密的双眉之下一双眸子沉静幽深看不出喜怒。
他负手而立正仰头瞧着手下一众伙计在修补门窗。
昨夜与刘屠狗一番交手匹夫楼内外一片狼藉许多的物件儿都是千疮百孔、甚至分崩离析眼下虽然经过了半日的修补看上去仍是有些碍眼。
孟匹夫祖上自然是阔的兰陵王殿下、晏大学士这等高官显贵都是楼中常客后台算是极硬本身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高手在这西市之中地位很是特殊。
是以匹夫楼遭此一劫连累周遭那些个勾栏酒肆的掌柜伙计们都被背后的东家叮嘱警告此时都有些战战兢兢说话做事的声响不免小了很多偶尔有伙计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瞥向那个玄青色的身影必定会招来掌柜的低声呵斥。
也因此匹夫楼周遭竟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街面上的车马行人都稀疏了许多。
恰在此时远方忽然隐隐有雷声传来甚至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匹夫楼伙计们下意识停下手中的活计扭头朝长街尽头看去。昨夜自家楼主与那位黑鸦校尉的交手声势骇人不少人更被屠灭刀意波及受了些小伤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在他们看来仿佛就在昨夜一日之间这世道竟就变得大伙儿都有些不认识了。
孟匹夫浓眉一拧却是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这才转身看向雷声传来的方向。
他周身气机仍是丝毫不漏却没来由的多出了一股锋锐之意。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许多人终身难忘。
两支黑白分明的骑队呼啸而来一如黑云、一如大雪都是煞气浓郁、不可一世。
沿途车马行人纷纷走避生恐躲闪不及遭其践踏。有细心的人现在两支骑队后方巡城兵马司的兵丁连同京兆府的衙役远远的跟着探头探脑似在监视却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身处天子脚下西市中人自然不会缺少见识禁军中的彪悍骑队也远远的见过不少可是敢在西市、这京城之中如此肆无忌惮、纵马狂飙的还真是头回见到。更别提这两支骑队压根就不是什么禁军明显是某个权贵的私军任谁见了只怕都要印象深刻。
打头的刘屠狗与公西小白并辔而行。
就听公西少主轻声感慨道:“当日在大雪原上初见我已知你不类凡俗却绝想不到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更是飞扬跋扈、横行京师。世事之变幻实在奇妙。想必今日之后京城百姓又要多出一桩可以说上许多年的谈资了。”
刘屠狗听了便是一笑这位公西少主年纪不大却总喜欢些似乎是无病呻吟的感慨当日在大雪原上险死还生之后便是如此可是呢这该杀人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丝毫犹豫手软。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属经公西小白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有些奇妙不由地笑道:“屁!让你说的好像这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俺占了似的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初俺一心想着从军立功成名却总被官军追杀围剿后来一路从西北跑到北地这才终于从了军结果没当过一天正经官军先登也好、黑鸦也罢如今更是进了诏狱注定到处被人厌弃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又上哪儿说理去?更何况说到飞扬跋扈谁及得上你公西少主?又是屠城又是掠地的当真好大的威风哟!”
公西小白连忙摆手:“行了行了当初我那副凄惨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咱们呐大哥别说二哥……”
二人说着一直走马到孟匹夫跟前方才停下。
刘二爷居高临下先是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孟匹夫一眼方才笑道:“只是一夜未见不想孟楼主境界又有增益真是可喜可贺!”
在刘屠狗看来原本只是一味渊深难测、波澜不兴唯有雄浑气机骇人的孟匹夫此时此刻就如宝剑藏于鞘中虽隐而不反而给人危险忌惮之感。
可能这便是昨夜孟匹夫口中所谓藏剑心肠鱼肠剑了。
这种气息的流露缘自他心境修行皆有所变化神意自然滋长生以他的境界一时竟也无法自控足见其变化之巨。
孟匹夫原本精光爆射的双眼黯淡下来眼帘微垂微微躬身道:“还要多谢刘校尉赐教方才使孟某触类旁通如今不过初窥门径、粗浅得很。他日有成自当再向刘校尉讨教。”
刘屠狗哈哈一笑:“老孟啊!这你可说错了如今俺可是已经升官了诏狱南衙都统。你老哥是不是该给本都统贺一贺?”
孟匹夫有些讶异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刘屠狗腰间那块昨夜不曾有的黑玉令牌。
他在“诏狱”二字以及“奉旨巡查、便宜行事”那两列小字上扫过面容不由更加肃穆拱手道:“本该置酒为贺奈何如今孟某这匹夫楼残破不堪实在不太方便待客怕是要叫刘校尉哦不……刘都统失望了。”
刘屠狗立刻瞪眼道:“嗯?老孟你这是不肯做俺黑鸦卫的生意喽?”
孟匹夫朝刘屠狗身后看了一眼足足有两百余骑兵将视线可及的长街挤了个满满当当只怕今日左近的酒楼都是没办法开门做生意了经此一闹难免要搭上许多人情。
他盯着刘屠狗的眼睛诚恳地道:“即便孟某勉强开门迎客只怕仓促间也招待不了这许多人总不能让弟兄们都站在大街上喝风吧?”
刘屠狗摆摆手笑道:“昨天我在你这儿可是一口饭没吃、一口酒没喝是你偏不让俺走提着两坛老酒殷勤留客偏偏我可是一口都没喝着事后一想起来我就心疼后悔得紧!”。
“怎么今日特地带人来照顾你生意反而推三阻四起来了?再说俺们黑鸦卫都是边州来的粗人没那么多穷讲究。休要啰嗦既然你的地方不方便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朝身后一招:“下马!今儿二爷就请大伙儿在这长街上吃酒!”
一百黑鸦轰然应诺笑声很是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