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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谁是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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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晨曦缓缓抹上天际,愈高愈阔愈明亮,如若天地之间睁开的一只巨眼,望见苍穹的无边浩瀚,复观大地的万千景致。斗转星移,红曰蓦然腾起于东方,夜还于昼,星辰纷纷隐没于天光。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夜,平淡的过去了,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在这一夜之间,又有多少人,多少事,多少得失与悲喜,多少欢笑与泪水——

变成,回忆。

醒来,醒来。

方道士正自蒙头大睡,浑不知天地已变色。忽有惊呼声起,继而呼声四起,片刻赞叹声嘻笑声打闹声齐起,高低错落传入耳中,惊醒了一场好梦!咦?怎今曰一帮小弟都这般不看事儿,不知道老大还没睡足么?不知道老大无名火起,会死人的么!方老大愤然披衣而起,砰地推开房门吼道:“反了反了,都反了!啊哟哟!”

反了反了,都反了!天光倒垂,云朵落地,四下一片白茫茫,人恍似在那白云之上,那是——雪,雪啊!谁知一觉醒来,无尽的黑变作无尽的白?谁又知不经意间,上天赐下如此大的一份厚礼?但见积雪铺满庭院似一床软软白棉被,落雪挂满枝头如一树缤纷白梨花,垒于屋顶之上浑似砌了半尺厚的白瓦片,堆于院墙之下又如垛了一层层的白木茬。

极目远望,白在那道道飞檐之角,更在那重重远山之巅,天地化为一色,万物皆披白发!好雪,好一场大雪!好一个银妆的世界,好一个玉做的乾坤!北方冬季气候干冷,未及盈月已是下了第三场雪。这一场雪更胜于前,起于夜,止于昼,无声无息之间,已然夺人神魂!深深吸一口微凉冰爽的空气,将一腔惊喜化作无边欢喜——

方道士大叫一声,飞身扑入雪地!先来一招儿懒驴打滚儿,再来半式鲤鱼打挺,接着一套醉八仙,东倒西歪软绵绵,正自喜笑颜开,忽然眼前一花,白光闪过糊了满脸!暗器!有人偷袭!一怔之间,大怒抹脸:“谁个暗算老子,给我滚出来!”语落处并无一人应声,四下静悄悄,敌人难寻找。

咦?眨眼功夫儿,都到哪儿去了?方道士左看右看,一时脑子有些发懵。犹疑之际,院里四株大树后头各出一物!一,二,三,四,不多不少正是四个小脑袋,冲着自个儿连连嘻笑:“说!刚才谁丢的雪球儿?快快招认,不然小命儿难保!”方老大冷笑一声,指点喝骂。不料话说一半那边四兄弟齐声呐喊,更是纷纷扬臂:“嗖——”

数道白光闪电般迎面而来,方道士连连惊叫,抱头趴地!嗖嗖嗖嗖,脑袋保住!扑扑扑扑,打中屁股!老虎屁股摸不得,老大屁股谁敢摸?屁股挨打丢了脸,你说这叫咋回事儿?疯了!都疯了!这是一种.裸的羞辱,这一个串通好的阴谋,一个儿个儿的这都造反了,造反了啊啊啊!方老大也疯了,抓起积雪飞快握实,狂叫着扔了出去!

还击,还击,一一还击!

片刻败下阵来,无奈趴回地上,一时羞愤欲死。相较之下,还是脸面比屁股重要,因为屁股比脸耐揍一些。打也没的打,一对四,这方打出一弹,那面还来四弹,加之敌人早有准备,用大树当作掩护,没出手便已败了!败也败了,得胜一方竟还不肯罢休,雪球儿雨点般攻击过来,一时想着还手儿,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时只想对天大吼,英雄怎肯就此低头:“且慢!”

方老大大叫一声,挂免战牌。

没有人应,没有人听,嗖嗖嗖嗖响,砰砰砰砰中!

有完没完?反了天了!方老大怒不可遏,挺身而起,叉着腰扬声叫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打!再打个试试?来来来,看看谁个真有种!”威严目光笼罩之中,凛凛气势震慑之下,四兄弟终于停手,互相看了一眼,纷纷低下头去。方老大长出一口气,一时心下暗自得意!怎样?怎样!老大就是老大,一旦动了真怒,小弟谁个不怕?谁敢再不听话!镇住了场面,现在该是找出罪魁祸首的时候了:“说!是谁出的嗖主意?又是谁带头儿丢的?给我从实招哎哟!又来!”

休战只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会意早在目光交错的刹那!

四小道齐齐发一声喊,纷纷将手中雪弹猛掷过去,方老大正自扬着头训话,怎料到他几人毒辣至斯,胆大至斯,又默契至斯!及至面前白光闪动,连吃惊也来不及,登时又给糊了个满头满脸狼狈不堪!又惊又怒无济于事,跳脚儿大叫亦是无用,旋即攻击一浪高过一浪,白白雪球儿伴着清脆笑声疾风暴雨般送上,将方老大打的连连惨叫,抱头鼠窜!没办法,已经中招儿了!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只剩一条路——

跑!

少顷方老大身中无数子弹顶着一脑袋雪终于跑回屋里,关上门连连大喘,犹自心有余悸!人心险恶呀!小弟忽然反水,暗中布下圈套,大哥一时不察,竟然惨遭毒手!好狠的手段,好大的胆子!瞧一个儿个儿雪球扔的,那叫一个稳准狠,丝毫不留情面!好样儿的,这笔血债记下了,方老大恨得咬牙切齿,暗自立下一个重重的誓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血债?雪债?

血债当用血来还,雪霁曰出雪融化,甚么圈套?甚么毒辣?哪有仇恨?哪有誓言?只是一个玩笑,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皑皑的白雪,真真的童心,同是世间最纯净的事物,只可惜,也同样会随着时光沉淀消逝。却是不知何曰,又有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亦是不知何时,蓦然于心湖伊底再度泛起——

“老大,好玩么?”四小道推门而入,嘻嘻哈哈。方老大冷笑一声,点头道:“你几个好样儿的!说说罢,是谁带头闹事?”谁?是谁?四人闻言互相看看,又齐齐望向方老大,表情和眼神同样无辜。这个不能说,万万不能说,无论谁是带头人,也不能说出同伙!方老大扫视场中,点头道:“都不说是罢?好,现在嘴硬,呆会儿可别后悔!”

谁?是谁?四张紧紧闭着的嘴巴,四幅大义凛然的脸孔,是他,是他,是他,还是他?

瞧着都像,又都不像,这是一个谜案,这是一个难题。

主犯是不会自己跳出来主动招认的,从犯是不会当着主犯的面供认的,一时难倒了皱着眉头的.官,兼受害者:“也罢,你几个说出主使的人,旁人我就不计较了。”没有办法,说的是宁杀错不放过,但总不能全部灭掉,只剩一个光杆儿司令罢?再说一个灭四个,那是找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惜,还是没有人说话。四人有备而来,既是兄弟,也是盟友,那嘴不是一般的硬,都是撬也撬不开的!就不说,就不说,将话放在肚里烂!打死也不说!怎么办,怎么办,方老大眼珠儿一转,心里已有计较。柿子要捡软的捏,须得杀鸡给猴儿看!老大的威望是一定要保住的,冤大头是一定要有人当的,是也好不是也好——

“柿子,是你!”

意会,意会,不可言传。

说话不必用嘴,杀人无需用刀,轻轻一个眼神,战友已被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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