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范闲的应对,竟是如此的煞风景。
范闲看了二皇子一眼,心道今ri这风景是自己做的,但目的就是为了煞风景。坐在他下首方的太常寺正卿任少安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一下,他也只是笑了笑。
枢密院副使微微眯眼,说道:“小范大人这话说的难道以几位皇子的身份,让这姑娘家献上一曲,又能如何”
范闲当ri在枢密院前一番对峙,早已让他与军方产生了一丝裂痕,尤其是山谷狙杀之事一ri不查明,双方一ri不得安宁。
庆人向来简单直接粗暴,这位副使姓曲名向东,乃是当年最后一次北伐的先锋官,厚厚军功在身,自然也不害怕范闲的权势,此时听着范闲说话冷漠,便出言相刺。
范闲却也不怒,只是笑着说道:“桑姑娘如今只在陈园唱曲,曲副使如果想听,自行去京外问陈院长去,问我却没有什么用处。”
陈院长这三个黑光闪闪的大字抛将出来,二皇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枢密院曲副使也是面sè一变,将接下来的狠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去。
“喝酒”
一片尴尬之中,于无声处响惊雷,一直沉默了许久的大皇子忽然举杯大喝一声,他本就是军中出身,xing情豪迈,今ri本想弥补一下范闲与军方的关系,同时想让几位兄弟间的缝隙能够小一些,但一见席上又是如此古怪形状,胸中自有一股莫名怒气上涌,大喝说道。
枢密院二位副使也是军中出身,豪迈处不逊于人,略一皱眉,将手中三两左右的酒樽一饮而尽,反腕相示范闲。
范闲微微一笑,置樽口于唇口,缓缓相倾,速度虽慢,却毫无停歇,清泉入湖,杯倾酒尽。
首位上的太子殿下无可奈何地端杯向大皇子说道:“大哥,我是正在喝,你这一大声,险些把我杯子里的酒吓出来了。”
众人大笑。
太子殿下又向枢密院那两位副使笑道:“你们也别想着把军中那套搬到抱月楼来,本宫知道你们与安之彼此间有些怨气,可这事情一ri没查明,臣子之间,何必置气就算置气,也不要拼酒。”
他指着范闲,笑望着枢密院两位副使:“难道忘了前年在殿下,小范大人可是一夜饮尽三千杯,把北齐那位侯爷喝成了个死猪,要说到酒量,安之可不会怕你们这些军中的老爷们儿。”
辛其物身为东宫之人,知道主子想做什么,赶紧跟着凑趣说道:“二位将军,我倒是觉得与小范大人拼拼酒无妨,小范大人自那夜后不再作诗,如果能灌得他再做三百诗,让半闲斋诗集再有续篇,枢密院可算是有大功于天下只怕陛下都会高兴无比。”
此话一出,众人齐皆赞同,就连薛清也来了兴趣,邀着范闲喝了几杯,又逼着枢密院两位副使与范闲拼起酒来。
一通酒水灌下去,场间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而范闲喝酒的豪迈劲儿,也是让那两位枢密院的大人心里痛快了少许。
便在此时,二皇子忽然笑着说道:“说到安之从那夜后不再作诗,实在是天下的一大损失不过听说安之在北齐的时候,倒给那位北齐圣女作过一首小词,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这是去年间整个天下最出名的一椿绯闻,北齐人是心里不痛快,南庆人却是心里无比快活,听着这话,一干饮的有些微醺的大人物们都闹将起来,非要听范闲说说这故事的具体情节。
范闲笑骂了两句,自然不肯细讲,随意糊弄着,眼角余光却瞥了一眼太子殿下,心下有些诧异,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比前两年出息多了,只是太子殿下如今手中实权渐少,就这般看着自己与老二斗想收渔翁之利可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不是他爹。
酒宴渐残,众人意气渐发,大皇子站起身来,抓着那些人硬逼对方喝着。范闲偷笑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位大约是在王府上被北齐大公主管教的太严,今ri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潇洒一番,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范闲又看着太子似乎有些醉了,而二皇子却依然保持着清明的神态,不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一年未回京都,颇有些想念京中诸位。”
他神态忽地一变,黯然叹息道:“可惜尚未入京,便遇贼人偷袭,我手下亡了十余人,这些人都是监察院属官,朝廷的人才,在江南为朝廷辛苦办事,好不容易要回京都与家人相聚,却惨死在京都城外十数里之地那些在家中盼着他们回来的妇人稚童,只怕这时候还在家中悲苦度ri。”
他举起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沉声说道:“一念及此,这酒还真有些喝不下去。”
本是喧闹不止的抱月楼三楼花厅倏的一下静了下来,知道今天晚上的戏骨终于到了。
离抱月楼约有五里地的一条安静小巷,巷口巷尾,骤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将小巷堵的密密实实。
领头的沐铁沉着脸,看着小巷中的那三人,指着领头那人说道:“你可叫杨攻城”
领头那人的右手缓缓按上腰间的鼓起处,冷漠说道:“正是,有何指教”
沐铁露齿而笑,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味道:“确认一下阁下八家将的身份,以免杀错了人。”
然后他闪身离开,巷头巷尾的两群黑衣人沉默无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