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便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出息入息时,正观无常相。息法次第生。展转更相因,乃至众缘合,起时不暂停”
易天行皱眉着,盘膝坐在果圆里的黄土上,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在畏惧着什么,只得用禅经地止观法门护住自己心神,方能稍减心头烦闷。
易天行第二次见到佛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在武当山上。当时真武威压,外有天火,他昏迷而去。昏迷之前,先是听着吴承恩老先生地段子,知道是自己修为即将大增的前兆,而在昏迷之,却是悠悠看着那段梵经。
但直至那时,他依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至ri后修为大成,终于即将破空而去。在处后的小山谷里,面对着泰临川与扎什伦布寺的大喇嘛,他便要踏出那一步,那神与人分野的一步时。
自谷外飞来无数禽鸟,于高天之上排成一行奇怪的字符。
易天行神游体外,终于大成,终于明白了这些字的意思,便是在小池塘里看见地那些梵的意思。
很简单的四个字。
“有生皆苦。”
佛祖与老猴“果核之辩”最后说的,便也是这四个字。
“有生皆苦。”
易天行盘膝坐在须弥山后的果圆里,呻吟着说道:“有生皆苦啊。”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的诸多过往,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处后的小山谷里为何那般漠然杀人,视xing命如无物。
受这四字真言感召,其时的他与小易朱神识深处,便是以为,抹去一个生命的痕迹,是解脱对方,而非暴戾。
很荒谬,很混帐地逻辑。
却不知道佛祖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瞎想挺没意思。”
果圆口子那里,一颗果树下,悟能二师叔正一边啃着根老玉米棒子,一边含糊清地说道:“佛祖,大菩萨,这些修行快到极点的人最没意思,什么话都给你说明白,如果你老想着他们说过什么,会糊涂的。”
易天行勉强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道:“师叔教我。”
悟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地肚子,讥讽道:“教你甚事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若不在乎我那师兄脱困,不在乎殊死活,只怕还在人间快活度ri。如今这境地是你自己所选,自然要你自己苦恼,与我何干。”
易天行苦笑道:“暂且不理这些,只是若我们要接师公去人间,只怕净土方面干,到时打架,还要师叔帮手。”
“傻瓜。”悟能冷笑着,伸出一根圆滚滚的手指摇了摇:“是观音菩萨扔你下去,又是她诱你上来,自然有事情她要你做,你连她面都未曾见得,又怎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既然要用你,自然不会看着你被打入幽冥。到时候有她这个大帮手,你又怕谁”
易天行一怔,心道这位二师叔怎么看着这么像老jiān巨滑的军师人物
“随波逐流而已。”悟能似乎看出他心疑惑,像个老哲人一样喟叹道:“人生在世,总要有个活头,我就是想过的舒心一些,贪yu太盛,所以千年之前,很吃了些苦头。当年取经之时,菩萨让我护驾,我便护驾,既然别人用你,总会给你些好处,但至于具体我们出多少力,那就是另一说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咧嘴笑道:“俺可不是师兄那等笃诚人,取经路上,居然和那些妖怪真打,也不看看那些妖怪身后都是啥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他打了那么多条狗,知道得罪了天界多少仙家。”
“当然,他比俺厉害,所以得罪人也不怕。俺可行。”悟能又道:“所以出工不出力这种事情是做得的,反正这事情我早看透了,到末了也轮不到我们得好处,总不过是佛祖闲着无事看出来的一堆破事儿。”
易天行苦笑道:“我若有二师叔这般胸襟,那倒也快活。”
悟能呵呵笑着,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在易天行脑袋上疼爱地摸了两下:“你小子跟我不一样,佛道两家都争你,你和我师兄差不多,看来将来也是蛮厉害的人物,到时节,可得给你师叔些好处。”
易天行语窒,半晌后道:“那是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悟能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就算菩萨以后许你大好处,你也不要太拼命。”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小心说道:“要知道你师傅那猴子,自命天生奇才,争勇斗狠,从服人,但取经之路最后,还是如你师叔我一样,看透了看白了,也开始出工不出如了。”
“那倒是。”易天行也来了谈兴,骂咧咧道:“取到最后,居然整出一狮一鹏一象来当路障,这佛祖也太狠了些。”
悟能看了他两眼,冷笑道:“什么狮不狮的,还不是殊普贤这些大菩萨整出来的事儿。”
易天行嘻嘻一笑,心想老猴被关在归元寺里,倒好象对叶相没有什么恨意,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悟能回思过往,叹道:“其实取经路上,没妖怪能奈何得了大师兄,他也看明白了,根本没妖怪敢吃师傅,所以后来他总在偷懒,遇着事儿了,便飞回天上,找那妖怪主子出手,顺便还可以享两天带薪假期,幸福着只到遇着那鹏儿,师兄才算是起了战意,好生厮杀了一番。”
易天行心里咯噔一声:“那鹏儿很厉害”
悟能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佛道两家第一次争的就是那贼鸟,你说厉害厉害”
“啥意思”
“朱雀,听说过没”
易天行脸上青一阵白后阵,半晌之后母xing大发,骄傲光泽上脸,说道:“不仅仅是听说。”
那是,不仅仅是听说是他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