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不肯。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对大皇子妃的话里带了几分责怪:“论贤惠,也不在这上头。你好好养胎,别想七想八的。——你这两个妹子,还是先送回去吧。”
大皇子妃一时也无法,只好给皇贵妃跪了下来,将皇贵妃吓了一跳,一迭声地叫宫女过来将大皇子妃扶了起来,嗔怪她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大皇子妃含泪道:“求母妃垂怜。”
皇贵妃暗暗叹气,知道宏宣帝选得这个大皇子妃,有些欠妥。可是转念想起先皇后,又在心底讪笑:再不妥也比先皇后妥当。更不妨碍先皇后生养了几个出色的孩儿……
想到此,皇贵妃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对大皇子妃暗示道:“你别急,先送她们回去。等回禀了圣上圣上去宗人府打个招呼,再宣她们入宫,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大皇子妃感激地点点头,道:“谢母妃提点。”说着,起身告辞,带善两个妹子回去了。
看着大皇子妃蹒跚地背影,皇贵妃笑了笑觉得这个大皇子妃,其实也不算选得不好。至少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别的女人。——在宫里的女人,若是对皇帝有了独占之心,就是皇帝的灾难,也是这个女人灾难。
这边宏宣帝带着大皇子来到见朝臣的养心殿,先四处扫了一眼,问站在下首的首辅裴书仁:“镇国公怎么没来?”
裴书仁上前回道:“启禀陛下镇国公今儿一早递了牌子告假,说有家事,求圣上许可提前休沐一天。”
宏宣帝愕然,忍不住问道:“镇国公府出什么事了?”镇国公自从娶了亲之后,就没有为他府里头的事再操过心。
站在下首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立时笑眯眯地上前回道:“回禀陛下,是镇国公夫人,也是微臣小女有了喜。”得意洋洋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镇国公又要做爹了,连宏宣帝都喜笑颜开,道:“真是喜事。准奏!”说着,又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回去跟皇贵妃说一声,给镇国公夫人赐下赏赐。”
内侍领命而去。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的旨意,忙起身行礼接了旨按照外命妇的例,给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赐了玉如意和宫锻下去。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有孕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不过圣上和皇贵妃的赏赐,却是今日才到。
简飞扬今日借着贺宁馨怀孕的由头,向宏宣帝告了假,本来是要带着简飞怡往诏狱一行的却临出门的时候,赶上宏宣帝和皇贵妃赐了赏赐下来,只好赶紧摆香案接了,等内侍走了再说。
简飞怡自从那天晚上,看了老镇国公简士弘留下的遗书之后,就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一度卧床不起,什么都吃不下去,怀孕时丰腴起来的身子迅速消瘦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前以为名正言顺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就连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娘,也是假的!
那她还有什么可相信的?
按照那封信所说,她甚至都不是这镇国公府正经的姑娘。
什么嫡长女?!——她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简飞怡待不信,可是她最信任的二哥,忍了痛,一五一十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桩桩件件都对景,恰好都是她当年疑惑过“原来这就是当年娘大力反对我入宫选秀的原因。我一直在想,那样好的机会,娘又是那样的性子,怎么就能咬牙不让我去,就算我闹得再厉害,也是两个字‘不许,……”简飞怡苦笑着道。那时候,简老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让简飞怡很是纳闷了一阵子。
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反对简飞怡入宫选秀,自然是害怕缇骑调查秀女的身家背景的时候,将当年的事翻了出来。让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简家的姑娘,自然没有资格入宫选秀。
简飞振低声劝她:“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管怎样,我和大哥,都拿你当亲生妹妹看待。你大嫂和二嫂,也没有二话。她们待你怎样,你自己明白。
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们待你都没有变过。”
简飞怡心里有几分苦涩。她想着为娘讨回公道,其实也要仗着二哥给她撑腰。要不然,她一个出嫁女,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无论怎样,她都不能不要娘家的……
想到这里,简飞怡的气焰彻底消了下去,沉默了两天,便提出要去诏狱看看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卢盈对不起别人,可是没有对不起她简飞怡。
简飞扬本不想让她去,可是贺宁馨却劝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又道:“杨兰和卢盈关在诏狱里面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断了。你找机会提醒提醒安郡王将她们处决了吧。不然关在那里,还要浪费粮食养她们。”
简飞扬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留着这两人钓鱼呢。”
贺宁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鱼早都死了怎么还能钓得上来?”
简飞扬摸着下巴道:“或许你知我知,可是别人不知道,杨兰和卢盈也不知道。”
“那就让她们知道。”贺宁馨斩钉截铁地道。
简飞扬也觉得是时候收网了。既然张了这么久的网,都无鱼上钩。不是她们已经被弃了,就是鱼已经没了。
所以简飞扬才挑了一天没什么事的日子,向宏宣帝告假,想亲自带着简飞怡去诏狱一趟。
可惜宏宣帝又派了人过来传蔷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好不容易将宏宣帝派来的人打发走了,简飞扬才带着简飞怡出门,临到外面上车的时候,贺宁馨的丫鬟白茶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道:“国公爷和大姑奶奶请留步。——夫人说不放心,要跟着国公爷和大姑奶奶一起过去。”
简飞扬忙下了车,对贺宁馨道:“你有了身孕,就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贺宁馨柔声道:“无事的。我们这个孩子胆大着呢,你放心,谁都伤不了他的。——再说你跟圣上告假,是为了我。我跟着你们出去,也算是个名正言顺的幌子。”
简飞扬想了想,叮嘱她道:“既如此,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半步。”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嗯,你就是推也推不走我的。”
简飞扬便扶着她的胳膊让她上了车,坐在简飞怡身边。
简飞怡眼圈红红地,肿的跟个桃儿一样。
贺宁馨轻叹一口气对简飞怡道:“不管怎样,你都要记得,你是简家的姑娘。卢盈和杨兰做得事,是对简家所有人等莫大的伤害。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忘了你引为依靠的简家。”
简飞怡低着头不说话。
贺宁馨又道:“卢盈待你,也未必是真心。你想想她教给你的东西,哪一样是管用的?哪一样是对的?”
简飞怡低声道:“她纵有千般不好,可是到底将我锦衣玉食地养大了。”
贺宁馨更是叹气,道:“你糊涂啊。当初挑你入府的,是老镇国公。供养你的,也是镇国公府的产业。她卢盈何德何能,能给你锦衣玉食?她不也是拿的镇国公府的俸禄家底,来供养你的?你当她是拿自己的私房陪嫁呢?——你要感激,也当感激你爹老国公爷啊。”
简怡一下子被问住了,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贺宁馨,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原本以为,假的简老夫人待她不薄,让她金尊玉贵,以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长大,她不能太过薄情,就忘了假的简老夫人对她的好。
可是大嫂说得也对。
卢盈若不是占了简老夫人的名头,她到哪里去寻锦衣玉食来供养原来卢盈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简飞怡的神色渐渐轻松了下来,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简飞扬看在眼里,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来到诏狱,贺宁馨和简飞怡都将外面薄氅上的帽兜戴了起来,遮住了头脸,跟着简飞扬,在大门口同安郡王派来的女番子会合,一同进到诏狱里面。
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诏狱最里面的几间牢舍。
贺宁馨和简飞怡都捂了鼻子,头都不敢抬,一路跟在简飞扬后头。
杨兰和卢盈被关在一个牢舍里,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之情。
简飞怡怔怔地看着那个头发花白,坐在墙脚,双目无神的老妇,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看见有个男人站到她们牢舍门前,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斗篷的女人,牢舍里面的杨兰精神一振,起身扑到栅栏前面,低声叫道:“是他来接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