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拓紧皱眉头,与瞌睡虫搏斗一番,终于将顾婵讲得话理顺,“那你梦里,是被谁卖掉的?”
“是我二婶婶身边的一个婆子,而且,她与那对夫妇好像沾亲带故,也是她让教他们假称从人牙子手上买了我,说是怕惹麻烦。”
“你家里的下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胡来?”韩拓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话虽不好听,顾婵却想不出反驳之语。
“啊,不是,”顾婵将最早那次梦里的情景回忆了一遍,“她不是卖了我,是把送了我,还倒贴了银子,三十两呢。”
呵,这可是天下奇闻了。
拐了小主子去卖,虽说既没规矩又胆大包天,但到底是有利可图。
人心逐利,再乌糟可恨,也尚能说得通。
倒贴银子把小主子送人,图得又是什么?
“是不是受了你二婶婶指使?”韩拓猜测道。
不然实在是想不通。
旁的不说,便是那三十两银子,对侯府人家的仆妇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财。
顾婵也想到了这一层,永昭侯府里下人们的月银她是知道的,婆子丫鬟们一般最高不过五百钱,就算是主子身边最得宠的,一两也顶天了。
就算从不花费,三十两银,那婆子最快也得攒上两年半。
得有多大仇,才会全数用来陷害顾婵?
换做薛氏么,三十两银大概是她两三个月的花销。
若是早些年,顾婵大概会懵然不解薛氏所图为何,但经过郑氏那事情,她多少明白了人心难测,哪怕只是羡慕,也会演变成害人的根由。
至于薛氏的动机……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韩拓恰在此时开口追问道:“她不喜欢你?你那会儿还没我大腿高,那么小小一丁点的娃娃,能妨碍她什么?”
“她好像谁都不大喜欢。”顾婵回忆着薛氏平时的表现,“我们高兴的时候她就不高兴,我们不高兴的时候她反倒高兴了。大哥、二哥和潼林有出息时,她最爱冷嘲热讽,反而,潼林小时候淘气烧了祖父的书房,她就最念念不忘……”
听到这里,韩拓便明白薛氏是个见不得人好的性子,“你二婶婶生的是个女儿,对吧?”
他统共也就光明正大的进过两次永昭侯府,一次是迎亲,一次是回门,因而也还记得顾婵有个堂姐。
顾婵“嗯”了一声,虽然跟着便想到韩拓的意思,但她宁愿那不是真的。
薛氏平时品性在恶劣,到底还是一家人,她真是不愿意相信,薛氏会因为觉得自己妨碍了顾姗便想方设法把自己拐卖掉……
“我们这样猜也猜不出准的,等将来有机会我再好好查一查,若真是她……”韩拓停了停,等顾婵仰头看他时,才笑着说道,“那我要跟二婶婶谢个媒,多亏了她才能让你五岁时就把自己许配给我。”
顾婵在他胸前轻轻推了一把,她当然知道这是说笑。
若是将来真有机会查一查,也就是说那是韩拓已回到京师,他所图谋的大事已成。
其实,顾婵从未想过韩拓会不能成事。前世没有顾枫的帮忙,他都能攻下京师,登上帝位。今生有了顾枫,岂不更是如虎添翼。
想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重生回到的是十二岁,也就是说十二岁前的事情,部分前世今生,只发生过一次。
打个比方,如果十二岁后的事情是两条重复却又不尽相同的丝线,十二岁前则从来只有一根。
那么,不管前世今生,她都在小时候被韩拓捡到过……
以他现在的说法,虽然并没完全把顾婵的孩子话当真,却一直记得这件事……
那为什么前世见面时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似的?
顾婵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明白什么叫做百爪挠心。
她真想问问前世那个韩拓,到底对自己存了什么心。
可惜,她回不去前世,现在这个韩拓也没有前世的记忆,这注定是个不解之谜。
啊,也不全是。
“王爷,”顾婵灵机一动,抓着韩拓衣襟问道,“王爷为什么一直把我的珠花随身携带?”
顾婵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在那客栈里,他从荷包里掏出珠花递给她。
“咳,谁说一直带着了?”韩拓自是不承认的。
“明明就是一直带着的,不然那么巧,偏在遇到我那次,才出门时把珠花装进荷包?而且你又不是从幽州王府里出来,你是从战场直接回京师,从京师出来才遇到我的。”
有个聪明的妻子到底好还是不好?
在这件事情上便能看出分晓。
韩拓宁愿顾婵永远懵懵懂懂,也好过灵光一现的句句紧逼。
这个问题他不能答。
因为怎么答都不对。
若说他对一个五岁孩子的许诺当真,一直惦记着,一直等着她长大,那他成了什么人?不光可笑,还可怖。
可,若是说没有,顾婵定然是要不高兴的。
“嗯,可不就是巧合么。”他只能强撑道,“说明我们缘分深厚,要不然怎么能成夫妻呢,对不对?”
说完这话,也不待顾婵做出反应,便直接将话题转换。
“我想和你说说潼林与依兰的事情。”
顾婵正笑得促狭,听他这样一说,那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经过生孩子的“鬼门关”,她差点忘了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