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似乎有些可欺?军中传出流言之事,若是遇到个蛮横的将军,心许要杀鸡儆猴,不管找不找得到是谁传出的,先拖几个出来开刀。蓝玉却不然,流言爱传就让你传去,他似乎不理不睬。
如今,蓝玉又下达了让十万人撤兵的军令,看来怕是抵不住延安侯和武定侯的威仪,五万人能干什么?这北伐,估摸着不久之后便要终结了吧。
然而,蓝玉确实不管士兵们怎么想,下了军令,径自解散了队伍。
回到营帐之中,三人讨论蓝玉此举的时候,沐晟不解道:“大将军此举,我觉得恐怕是不大妥当。”
朱椿轻笑了笑,“有何不妥?我看他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军令,定然已布下万全之策。”
由于蓝玉与母妃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朱椿从前些年就对蓝玉很是关注,目前朝中诸将,若论武艺,蓝玉不一定是最厉害的,但是论用兵和计谋,他却觉得无人能出其右。
夏子凌也道:“我也觉得蓝玉定然胸有成竹。”
他的理由,却是和朱椿不同,源自于他所掌握的历史知识。
沐晟:“……”
被朱椿与夏子凌这么反驳,沐晟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就跟个不懂带兵打战的人一样被歧视。
十万人撤军之后,蓝玉果然召集了他余下的五万人马,在漠北荒原上进行一次新的誓师。
眼前仍然是壮观的百眼井地带,时间依然是清晨旭日初升之时,天气已经不复前几日的阴霾,耽搁了这么几日,肆虐的狂风已经停止。蓝玉的心境,却也与前几日截然不同。
“诸位将士,犹记得五月之前,大家齐聚长江边上,皇上殷殷嘱托‘倍道前进、直抵虏廷,肃清沙漠、在此一举’。领了如此圣谕,我蓝玉便没有想过失败而还!此番如若不能荡平北元,我蓝玉誓将首级留于这漠北之地!”
“敌人就在前方,为大明朝建立不世功勋的重担交托在你我肩上。过了百眼井地带,前行四十里便可到达捕鱼儿海,那里将成为此行的决战之地。”
“你们今天站在这里的人,都是曾经与我蓝玉一同南征北战的部众,然而今日起,你们将承受比以往更艰苦的磨练。”
“我要五万部众合为一人,隐匿于荒野中。行军时脚缚麻布,做饭时穴地而炊,交谈时止于耳语,但凡有露出声响让敌人窥破我军行径的,杀无赦!”
蓝玉说罢,目光一横,“如若有做不到者,本将也不强留,撤退的大军还未走远,可自行追去!但如若决定跟随本将者,但凡违反军规,无论何人,本将绝不手软!”
“此行我蓝玉以项上人头担保,誓破虏廷!”
这是蓝玉此次出征以来第一次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却比离开应天时更像是真正的誓师。
夏子凌站在靠前方的队列中,所见蓝玉手握龙胆枪,目光坚定,头盔上飞扬的红缨与身上耀眼的银甲互相映衬。面庞略染沟壑、髯中微杂银丝的蓝玉,正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将星。前人已然逝去、后人尚未成长,除了蓝玉,再无人能完成这一击;只有蓝玉,值得所有士兵追随!
是了,他此刻终于明白蓝玉为何要遣走那十万大军。行军之道,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盲目以为人多便可取胜的不过是庸碌之将。十五万大军,多则多矣,却带来两样弊端——其一,不利于隐匿踪迹;其二,上下难以一心。并且大部队撤军,元军定然以为我军已经放弃进攻,敌人松懈之际,正是我军奇袭的良机。
昔日有“常十万”,如今蓝玉便要做一回“蓝五万”,上演一场旷古绝今的战役。
“跟随将军,誓破虏廷!”夏子凌注视着蓝玉,坚定地说到。声音不大,在寂静的荒原中却清晰可闻。
“跟随将军,誓破虏廷!”
“跟随将军,誓破虏廷!”
……
一声声附和的吼声相继响起,震得空旷的漠北荒原微微颤动。五万人,无一人离开,他们本是追随蓝玉的勇猛将士,如此青史留名、建功立业的时刻,怎容退缩?
蓝玉满意一笑,下令:“拔营!”
这才是他要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