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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去了弘历的住处,孩子还小,目前跟随母亲一同住在宫里,但是却有一个单独的院落,平日里,也不许母亲过来打搅他。
宫里人都知道四阿哥脾气冷淡古怪,和弘时一贯不睦,见了面都冷然相对,唯有对弟弟弘昼有些好感,但是在胤禛看来,弘历对弘昼的态度,更像是家门口的树上跑来一只毛茸茸胖墩墩的松鼠,于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喂它东西吃,然后被松鼠那傻呵呵的模样逗得很开心,觉得这小东西很有趣罢了——弘历的心态,止步于此。
即便对待生母熹妃,弘历虽孝,但并不顺,和母亲的交流,话里话外透露着这样的含义,“你不要来烦我,我也不会去找你的茬,咱们两不干涉”。而就胤禛看来,熹妃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也是敬畏多于慈爱。
弘历唯一亲近的人,就是胤禛,宫里都说父子情深,但是这样一个对生母对手足都热乎不起来的孩子,偏偏和父亲的关系如此亲密,似乎不只是父子情深那么简单——私下里,大家都说这前后两个四阿哥是一路货,那意思,胤禛就是如此:逼得自己生母自尽,和兄弟的关系糟糕到了极点。
因此弘历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这就是清朝人的遗传观念。
然而胤禛自己明白,“父子情深”这四个字不过是一层幌子,弘历并不知道胤禛是他的生父,从男孩的态度来看,他也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对胤禛毕恭毕敬充满惶恐,平日的礼节什么的,那只是权宜之计。没人的时候,弘历一直就“你”呀“我”的,这可是弘时那些孩子打死都不敢的。
恐怕就如同JE570X对茱莉亚,他只是认定胤禛非常特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绑定者”。对他而言,胤禛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但他却并不懂得要尊重胤禛。
JE571U和JE570X一样,不会尊重任何人。
到了弘历独居的小院,胤禛看见屋里的灯已经燃亮,他也不让太监上前通报,自己推门进去。
弘历已经起来了,独自坐在书房的灯下,他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是胤禛,慌忙起身道:“皇阿玛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十三岁的男孩站在灯前,个头虽然还未发育起来,模样显得单薄,但也有了成年男子的影子,这个年龄的孩子经常处于人生的漩涡中,成熟与幼稚两种力量,从截然相反的方向拉扯着他们,让他们举足无措,甚至偶尔会显得扭曲做作,因为他们还不习惯被当成成年人,但更不愿意继续接受幼童的待遇,他们还不能熟练地把握融入环境的尺度,更无法确定自己与周遭他人的距离。在这方面男孩因为世俗压力,比女孩承受更多的挣扎,所以别扭和沉默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常见的姿态。
然而这种无措和慌乱,在弘历身上是丝毫都看不见的。无论你在什么时候看见他,都会感受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愉快,这个孩子永远那样落落大方,合适合宜,安安稳稳的存在于那儿,光彩照人,沉稳自若,并且从不产生自我怀疑。
此刻,胤禛望着面前的孩子,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弘历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神在灯下变幻莫测,忽然他上前一步,抱住胤禛,叫了声:“阿玛!”
那种姿态,就仿佛有多少年没见了一样。
胤禛紧紧抱着弘历,他心里想,这是他的孩子,是他亲生的孩子,这是他和茱莉亚两个人的孩子!
……即便不是像普通夫妇那样结婚生子、按照正常程序得到的感情结晶,但弘历同样是他们的孩子!
他被隐瞒了真相十几年,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承认,弘历真的是他的孩子。
他很高兴,又无端有些伤感,但并不恐慌,胤禛不觉得那对男女的命运会落在自己头上。
弘历抬头看着他:“阿玛,现在,你再不会离开我了吧?”
胤禛摸着他的脑瓜,他知道弘历已经看见了他的所思所想。弘历说得没错,本来在那之前胤禛就有犹豫,如今得知这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他就更没法丢下他不管。
可是福惠那边……
一想到这,胤禛顿时仿佛惊醒了一般,他拉着弘历坐下来。
“福惠……可能救不活了。”胤禛艰难地说,“他的肝脏和肾脏都受到永久性的伤害。现在,在靠仪器勉强续命。弘历,你是害了一条人命啊!福惠何其无辜!弘历,你杀了人!”
弘历脸上没有丝毫的惭愧,他若无其事的听着,忽然,开口道:“阿玛想让我去救福惠?”
这个念头,只是在胤禛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弘历捕捉到了。
被直接点出了心事,胤禛有些惭愧,他始终无法克服心理上这一关,总觉得摘取器官是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岂料,弘历却说:“我可以去救福惠。”
胤禛一怔!
“但是我有条件的。”弘历看着他,“阿玛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跟着那女人去救福惠。”
“什么条件?”
“很简单,让那女人回去。她打哪儿来,还回哪儿去,阿玛留下,从此不许离开我。”
胤禛惊愕地看着弘历,本来抱着他的手臂,就慢慢松开了。
弘历看他这样,有些明白了:“阿玛不肯这么做?”
胤禛一时万分犹豫,无法回答他。
弘历站起身来,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福惠死吧。”
胤禛心里的混乱一时间膨胀起来,像突然爆发的山洪!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叫起来,“弘历,难道你要看着福惠死么!福惠平时总是围在你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想到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弘历的神色不为所动,少年昂着一张玉琢般精致漂亮的脸孔,他平静地望着胤禛:“儿臣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您难道不知道么?”
胤禛的心在发颤,他的心窝,一点点冷却下去!
弘历灼灼的目光逼视着他:“在您心中,究竟谁更重要一些,皇阿玛,您应该清楚。恕儿臣多嘴一句,即便是儿臣这样的,摘取肝肾送给别人,也并非是像剪指甲那么容易。”
弘历最后这句话,一下子把胤禛给打醒了。
是的,他满心期盼着弘历能去挽救福惠,但弘历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即便是像茱莉亚所言,弘历的内脏器官能够摘而复长,他也不应该视之为理所当然。
想到这儿,胤禛哑声道:“那么,你究竟想我怎么做?”
“刚才儿臣说了,让那女的走人,从此阿玛再不许见她。往后,皇阿玛也不许离开儿臣半步。儿臣既然在这大清生活,皇阿玛也得留在这大清,继续当天子。”
胤禛呆呆看着儿子,刚才父子相认的那份喜悦,好像烈日冰雪,一点点消融殆尽。
弘历要求他继续留在大清,他要他在这监牢里呆一辈子。
胤禛终于站起身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似人声:“我不能答应你。”
少年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万分的难过,他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那么福惠就得死了,唉,真可怜,我的好弟弟,死得那么惨……”
胤禛突兀地盯着弘历,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管像结了冰,血液带着冰渣慢慢冻住,凝固。
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