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再见到容昙时,是容昙前来禀报容晶去世的消息,她脸上清减了不少,原本的清秀之姿反倒因此而立体许多,显得整个人更漂亮了,眉宇间隐约也有三分容昭的模样,身上虽然没肉,却挺着个凸起的肚子,移动起来颇有几分笨重。
容昭自己怀孕时不觉得,看着容昙时却觉得心惊肉跳,连忙让紫竹移来一个舒适的太师椅,塞满了软垫,坐进去跟陷入棉花堆中差不多,虽然站起来同样不容易,可坐着时却实在舒服。
“你这么不方便,何必再来这里,好好在家养胎才是正经。”容昭难得多嘴叮嘱道。
容昙成亲两年,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不是不着急,好在婆婆是个明理人,知道她为此心焦,便劝慰了她,只说她年纪太小,怀了对身子反而不好,倒不如推后些,她身子能更健壮些,对孩子也好。
自古女子生存艰难,不怀孕被骂不下蛋的母鸡,怀孕了又嫌不能伺候丈夫要亲手给丈夫挑小妾,等到好不容易要生产了,却是一脚踏进了生死关,上至大夫下至稳婆,心照不宣地明白,万一出问题是一定要“保小的”;生了也不代表解脱了,万一是个闺女,简直是命苦得没边儿了!
容昙却是个好命的,杨老夫人虽然也想抱孙子,却真正是个善心的老妇人,和儿媳处了两年,很是喜欢这个儿媳,甚至连子嗣也不忍催促,却可是少有的善意,谁家婆婆还会为儿媳的身体着想?
如今容昙有了身孕,甭管生出来是男是女,证明她身体没问题,就算生了个闺女,难道还不能接着生?这个年代又没有计划生育!
然而,本该一片喜气的容昙,脸上的神情并不是那么欢喜,反而透出淡淡的忧伤。
“臣妇本不该来打扰娘娘,只是……家中出了些事,总要和娘娘说一声。还要向娘娘求个恩典,等下次再进宫,可否带上五妹,五妹也快到出门子的年纪了,这些日子正跟着臣妇四处走动,正好也让她沾沾娘娘的福气。”
容昭闻言,微微一顿,然后问道,“容晶怎么了?”
容昙脸色一暗,垂下了头,眼中滴下泪来,容晶虽然打小对她也就一般,不过是这几年才改得好些,以前却是连她的东西都光明重大霸占过好些次的,要说姐妹情多么深刻,纯粹是胡扯,只是,容昙到底还记得小时候容晶维护过她几次的情分,“三姐前些日子在家里摔了一跤,跌破了脑袋,去世了。”
容昭愣了。
她只是叫人废了三姑娘,可没叫人杀她!
“怎么回事?”容昭沉声问道,她可不愿意好好地被人借刀杀人,而她却充当了那把傻乎乎的刀。
容昙苦涩地道,“还真就是个巧合,三姐这些年性子越发左了,也不知是不是不愿嫁人的缘故,当日嫌屋里闷,要去园子里走走,身边只带了个小丫鬟,谁知路上有积年的苔藓,三姐不小心滑倒了,小丫鬟没扶住她,让她撞到了头,血都流了一盆子。”
说到最后一句,容昙都有些哆嗦了。
大夫来看后说,血流得太多,三姑娘回天乏术。
容昭哑然,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隐瞒容昙,免得她从别处得来面无全非的事实,对她生出隔阂,最后影响到杨奕,她可从不会看轻枕头风的威力。
容昭并没有隐瞒,目视着容昙,直接道,“这件事儿,我清楚一半——容晶摔伤脑袋是我安排人做的,容晶魔怔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害死乔清池的凶手——我的确亲手杀了乔清池,可并非无的放矢,敢动我孩子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三姑娘不知是癔症了还是从哪里听了些昏话,一径以为我是害得他们有情人分离的凶手,前段日子特意进了一趟宫,就是为了来给我下毒。
你也知道三姑娘那脑子,当场被识破了,便破口大骂,这样的人,名义上是本宫的姐妹,心中何尝将本宫当做姐妹看过?既然如此,本宫也懒得和她讲什么情谊,这种女人,嫁去别人家就是招祸,留在自家,容家也经不起她的折腾,所以本宫让人弄傻她,清清静静地待在家中过一辈子也好。谁知你今日却说她死了,怎么回事?”
容昙听了容昭这番神态坦然的话,蓦然抬起头看向容昭,眼神震惊,嘴唇蠕动,但容昭神情淡淡地注视着她,却令她涌到了嘴边的质问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贵妃娘娘只差没直接说了,三姐想害她,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已经和三姐断绝了姐妹关系,凭娘娘说一不二的性子,从来没有虚言,这件事自然是三姐有错在先。
娘娘说不是她杀的,就定然不是……只是……如果不是娘娘先将三姐伤了,说不定三姐也不会轻易就死了……
尽管理智上明白长姐没有过错,但心中对同胞姐姐的感情还是令她感到极其寒冷和难过,一条人命,一条亲人的命,在贵妃娘娘的嘴里,就是那样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眼前这个眼神冰冷、风华绝代的宫廷贵妃,真的还是她那个沉默高傲的大姐吗?
容昙回去以后病了一场,容昭赐了御医一日不落地给她看诊,终于保得她的长子平安出生,但自那以后,两姐妹的感情却反倒不比从前,慢慢地疏远了。
等到容昭最终入主中宫时,容家在容昭心中,已经没有一个值得她放在心上哪怕一丁点的人了。
------题外话------
今天回婆家,开了一天车才到,所以更新晚啦……